上车时，男子就已经坐在座位上，候车室里也没见过，良江的上一站就是蓉城，他无疑是从蓉城始发站上的车了。

始发站上车都没买到卧铺票，这很不寻常啊。

从经验判断，行程2600多公里的长途列车，一屁股从始发站坐到终点站的人，只是少数。

尤其现在接近春节，在始发站或接近始发站上车，卧铺票应该容易买到，现在却一票难求，到底是因为什么？

从眼镜男子的口吻里，他似乎知道其中原因。

“嗨，没想到卧铺票这么难买，难道蓉城的人都去沪市过春节吗？”秦奋故意摆出一副傻傻的样子。

眼镜男子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们是去沪市过春节吗？”

“是啊，沪市的表叔打电话让我和表姐过去玩玩，说今年沪市元宵灯会很热闹，还要放大烟花。”

秦奋指指正在看书的邓小娅。

“你们……也是走亲戚？”

秦奋话锋转向眼镜男子，问的直接，纵使对方再老谋深算，也必须给一个回答。

“我们不走亲戚，就是去逛逛，开开眼界，长长见识。”眼镜男子的口风依然咬的很紧，略一思索，突然问：“你亲戚在哪儿上班呀？”

这句话问的突兀，一般人会随意搪塞过去，秦奋却察觉出眼镜男子在打听什么。

快过年了去沪市，还是随便逛逛。

逛逛就逛逛呗，还拼命打听人家信息。

见面不过三分钟，就打听人家亲戚在哪儿上班，事出反常啊。

抛个诱饵，看看能钓上什么鱼。

“我表叔叫王于宁，在万国证券工作。”秦奋平淡地说。

“万国证券？小兄弟，这单位可了不得呀！”茶色镜片后，眼镜男子的眼睛闪现出亮光。

“也没什么，快过年了还在忙着卖什么证，好单位哪有这么忙的。”秦奋加大饵量。

“那叫股票认购证，是个好东西，”眼镜男子脸上瞬间笑开花，一拍大腿，“小兄弟，我这趟去沪市就是为认购证，能不能介绍一下你表叔认识认识？”

“你是……”秦奋开始收线。

“我叫柳昌明，我女儿柳依依，”眼镜男子指指听随声听的女孩，“这趟去沪市，就是想见识见识认购证。”

秦奋礼貌地应道：“好的，柳叔，到了沪市，有机会我介绍表叔和你认识认识。”

见秦奋反应不是很积极，柳昌明从座位下的塑料袋里掏出一瓶啤酒，对准小桌板边缘，用手一拍，磕掉瓶盖，递给秦奋。

“咱们交个朋友，我认识管卧铺车厢的服务员，明天早上保证给你搞两张软卧票！”

柳昌明给自己也开一瓶啤酒，和秦奋碰一下，仰脖子灌下一大口。

秦奋喝了啤酒，简单介绍自己和邓小娅，对去沪市的真实目的只字不谈。

初次见面，还是要留一手。

随身听电池耗完了，柳依依从窗户边侧过身，高高的马尾晃悠，让秦奋看到一张白皙的瓜子脸，五官精致，但对秦奋和邓小娅很冷淡，都没正眼看一下。

给随身听换电池时，听秦奋聊到良江中学、邓小娅两个词，柳依依手中的两节5号电池掉在小桌板上。

“爸，你记不记得上次联考第一名就是邓小娅？”

柳依依伸手扒拉开邓小娅手中书的扉页，大声说：“真的是邓小娅嘢！”

邓小娅合起书，不善交际的她，只能礼貌性对柳依依笑笑。

“哇塞，成绩这么好，还这么漂亮，比我们七中龟头蛤蟆眼的学神强多了！”

秦奋忍不住微微一笑，听依依姑娘对学神的蔑视口气，她的考试段位最多算学民了。

“是吗？”柳昌明也很激动，“依依你看看人家，火车上都不忘学习，难怪能成为学神，还不快拿出课本背背。”

柳依依翻翻白眼，后悔自己多嘴，脸上表情切换到生人勿近模式。“切，小娅姐看的是小说！”

柳昌明拽拽女儿的衣服，暗示她注意礼貌。

柳依依哪管这些，抢过邓小娅手中的书，指着封面对柳昌明说：“爸，看见没，是《张爱玲小说选》，语文老师说张爱玲专写爱情小说！”

邓小娅红着脸，有点生气，又很无可奈何，求助地看向秦奋。

秦奋抓起她的手，轻轻捏一捏，示意她看热闹就好。

柳昌明脸上挂不住，抢过书，还给邓小娅，一边道歉。

邓小娅接过书，客气一下，没心思继续读，转头看窗外黑乎乎的夜色。

柳依依也不开心父亲胳膊肘往外拐，翻着白眼看车顶行李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