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衿听了也记不住,只觉得这北京城防守严密,戒备森严,简直是寸步难行啊。
二人说话间已走到那大十字路口近前,崔玉衿往左边望去,只见一座巍峨的城门屹立于前方远处,前有高耸的箭楼,左右瓮城环护。
“那便是你说的正阳门?”
“正是。”答完这句,一向乐观外向的丰艮却叹了口气。
“为何叹息?”
“也许今日我便要从这正阳门一路向北,去闯闯那刀山火海的皇城与宫城。”
崔玉衿也沉默,她既然要跟着父叔进京城,便知道大家是一定要去大闹一番紫禁城的,但适才听丰艮所言,如此重重禁卫的大内,闯进去也是九死一生。
丰艮只低沉了片刻,又恢复了之前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妹子,不妨事的,生即是死,死亦是生,大地生生不息,万物死而不亡,天地间一气化万物,只在形迹不同而已。今日我若有事,他日也必有另一个丰艮,也许是一阵风一场雨一个人一棵树,陪在你身边。”
崔玉衿娇躯一震,星眸闪动望向丰艮,丰艮也报以回望,四目相投,大街、城楼、往来行人都已不见了踪迹,天地间只余二人。
可惜偏有人来打扰,崔玉衿只觉风声飒然,有二人正朝自己贴近,暗叫一声糟了,双肩轻耸,便要发招。左手却被丰艮按住,听他轻声道:“原来是宋家二位大侠。”那二人笑嘻嘻地站到了二人面前,正是龙门宋家宋伯刚、宋仲毅,她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把左手从丰艮手中抽了出来。
“小两口数眉毛呢?”宋仲毅挤了挤眼。
崔玉衿啐了一声,小脸情不自禁有些发红。
丰艮赶紧道:“我是崔小姐的向导而已,二位大侠怎的出现在此?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回龙门了呢。”
“咱们哥俩都到了卢沟桥了,哪有不进京城逛逛的道理,再说了,白魅堂总堂不去访一遭,岂不白来一趟吗?”
丰艮竖起了大指,知道二人嫉恶如仇,但没想到他们居然想闯白魅堂的总堂,真是艺高人胆大,胆大艺更高。
宋伯刚收了笑脸,问:“你们玩的真大,那炮震得城里人泰半都醒了,以为甚么部队又打回来了呢。其他人呢?”
丰艮微一犹豫,往后一指,说都住下了。
宋伯刚难得严肃:“这条街太危险了,适才我俩路过宛平县衙,见大量兵马正在集结,只怕马上就要来此处巡查,你二人头前引路,我带你们去个安全的所在。”
二人点头,四人返身往西走,大街之上,不敢催动轻功,只比常人走得快些,不一时走到那家绸缎庄前,门板已卸下一块,昨夜那引路的青衣人正在内恭候。
到了隐藏的小院中,众人皆已起身,正在院中集合要出发的样子,曲明夷见到丰艮和崔玉衿并肩进来,只翻了翻眼睛,而正站在门口用块热毛巾擦脸的高沧侯可不管那许多,看到二人立刻大嗓门地问:“丰大哥你带崔姐姐出去逛街,怎么不叫我啊。”羞得崔玉衿瞪了他一眼,丰艮却洋洋得意,却被崔子产瞪了一眼。他赶紧转移关注地急切说道:“宋家二位大侠说要带咱们转移去一处安全所在。”
众人目光都望向宋氏兄弟。
宋伯刚正色道:“清兵巡查部队只怕很快就到,各位若信得过,便随我兄弟二人去东城官书院胡同一处大宅避一避。”
郑成功微微皱眉,他自忖这处绸缎庄里的夹院还算隐蔽,自己的地盘,甚么都方便,但也知道此处离广宁门太近,若清兵真有大部队前来巡查,并不保险,适才李定国又有密语,知道避去东城确实相对安全。只是他从未听说甚么官书院胡同,并不确定那里是否安全,他是心怀大志要成大事之人,不想轻易涉险。
只听一向沉默寡言的曲明夷说出了三个字:“白魅堂?”
宋仲毅一拍大腿:“还是这个小哥见识多,我们想带大家去的,正是位于官书院胡同中间的白魅堂总堂。”
黄宗羲眼珠一转,拊掌道:“好计啊,白魅堂此时必倾巢而出,跟随清兵四处侦缉巡查,总堂反而空虚,且必然无人去那里巡检。”
李定国也开口了:“我知道那里,离孔庙国子监很近,离南池子摄政王府和紫禁城也不算远。”
郑成功闻言不禁侧目看了他一眼,暗道此人看似粗豪,人也常年在外野战,居然比自己还清楚BJ的街市胡同,看来不愧是粗中有细之人杰啊。自己与此人齐名,也不枉啊。
宋伯刚注目于他,道:“如今城门都已严加盘查,道路上也开始有巡查之人,还请郑王破费,从您这绸缎庄中舍出些布头估衣,大家各自装扮一下,才好进城。”
郑成功连称不敢,请称“成功”或“大木”即可,然后便请大家回房换装。本来房中已安排好不少服饰,但大家知道进城门时必然画影图形追查众人,是以个个再想主意,乔装改扮。
用不了多久,众人便纷纷扮好,有人扮作买布的管家模样,大咧咧从前门雇车,还有两个随从帮着大包小包搬上车;有人从胡同里出来,衣着敝旧,像一家子进城去看病;有人似店伙,挑着挑子进城送货;有人赶马车,带着女客人进城探亲……
他们刚转到永定门到正阳门的大路上,便看到众多兵丁急匆匆往西而去,众人皆出了口气,心知若非宋氏兄弟及时报信,只怕大家都要被堵在房中,即算一时巡查不到,也是寸步难行了。
众人脚下马上都默默加了些力,很快便来到正阳门箭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