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站定片刻喘着粗气就紧了紧手中的绳子,用不太清晰的汉话一句一顿的说道:“你,在前面,往那边,走。”
达鲁乖乖在前面领路往人多的地方靠拢,翟定一走在中间腿脚有些不怎么灵便,那青年走在最后左手扯着绳子,右手换了一柄短刃架在翟定一的脖子上。走到人多的地方,才看到战斗已经基本结束,有四五个人躺倒在地看不出死活,旁边还有士兵拖着两人的腿从林子里出来,显然是死了,一旁还有三个山民被绳子捆着萎靡在地。看到达鲁过来,再见到翟定一一副被人挟持的模样,在场众人都有些慌神。看到这幅景象,那青年先是连声喊了几声,显然想确认那些山民的死活。被捆跪坐着的三人都稍好一些,马上开始叽里呱啦的回话。随后,翟定一就感到背后的签字被猛推了一下,忍不出大叫出声。
“你,叫他们放人,放人,快!”那青年也不是傻子,看衣服就知道翟定一怕是个不小的军官,当初正是因此才由他盯上翟定一,就是想俘获他的。那时候眼看着官兵就要来个瓮中捉鳖,他们当然是先突围出去再寻求机会救人,此刻抓了翟定一当然就是最好的筹码,更何况看时辰二叔他们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合围必将这些汉人统统杀死。
达鲁担心翟定一,一听他的话,连忙让在场的士兵将捆着的三人解绑。那三个起来毫不客气的一通乱打,夺了刀兵过去,还有个人显然识货,将三只鸟统统统收到手里背在背上。见他的举动,在场众人纷纷有些骚动,鸟统非比寻常,若是剿匪失败回去最多一顿申饬,若是丢了鸟统...显然童捕快也想到了这点,可是眼见翟定一还命悬一线,他不敢赌,连忙出声缓和。随后,便是那三人一一上前查看躺倒在地的几个山民,好几个已经死去,还有一两个也是进气多出气少显然也是命不久矣,不由怒上心头就要砍杀几个出气。翟定一见势不妙,连忙喝止,忍痛转头对那青年说道:“两方人马都有损伤,但无论如何你们不能杀害手无寸铁的军士,他们平日里保家卫国不曾祸害过百姓,更何况,此番是你等截杀无辜路人引来县丞,到现在你若还是此般行事,但凡这里有一人逃脱,必将引得保宁府驻军倾巢而出,到那时候,多少无辜山民将受难你是知道的。你且留下我等性命,到时候与陈抚镇换得你的亲友,远远离开这里,在场的山民尸体我们尽数收敛后上报就是这么多人,也能交差,岂不是两全其美?”
听到翟定一的话,一时间现场都静可落针。那青年面色变换,随后他出声安抚了那三人。于是,三个山民便拿刀押着一群伤兵往回走,只达鲁还是紧紧跟着翟定一和那个青年。现场看起来士兵差不多只有三十来个,其他的人要么已经战死,要么重伤不得动弹,只能等此间事了再安排进去寻人,总之无论是好是坏,有这么大的伤亡,翟定一已经料定自己要背口指挥不力的黑锅,此刻他早已面色煞白,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心事所累。
众人往回走,远远就看到山洞前火光冲天。看到远远一群人走进来不及招呼,一例响箭便射中了前来招呼的人身上,剩下的人连忙警戒起来,可是他们分明有些投鼠忌器,过来的二三十人都已经被卸了兵甲一副被俘的样子,等到走到跟前人们闪开一条道,那青年就这么勒着翟定一的脖子将人带到前方,双方人隔着火堆对峙。先前陈抚镇还因为自己受伤恼怒的心情,看到翟定一此刻的惨样不由哈哈大笑出声,声音里满是调侃和幸灾乐祸:“哎哟,千户,千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你说你这被人给抓了,我可怎么办啊?不是我说,你还真是没用啊,看看看看,这么多人跟着你出去,才回来多少人,还因为你一人被抓而全被俘,就你这样子回去了也是免不了军法处置呢。”
说完又转而面对那个青年,语带挑衅地说道:“你,就是你,你该不会想拿咱们千户来寻求脱罪吧?我告诉你,此次来就是为了剿匪,一次不成还有下次,啊啊啊,你这个疯女人,快来人啊,给我拉开她。”话还没说完,突然被压在一旁的一个女人从地上猛地挣脱压制,冲上来就死死咬住了他的脖颈,手脚也不停的抓挠蹬踹,只是片刻他的脸上便是道道血痕,脖颈上也血流不停。陈抚镇痛的哇哇大叫,双手不停推拒却挣不脱,忙乱间他掏出袖中匕首不停捅刺,只一会儿那女人便没了力气,终是被他挣脱开来,只是他也捂着脖子不停呼救,鲜血不停从伤口处喷涌而出。一旁的一个士兵见状,忙撕了衣服下摆去堵住伤口处。而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刚才勒着翟定一的人猛的向前冲来时,那女人已经倒地了。此刻人们才看清,她脸上都是伤口,衣衫凌乱胸口大敞,显然在众人来之前她遭了凌辱。翟定一只感到脖子上的绳子猛的收紧,一阵窒息感传来让他不由伸手向脖颈处抓挠,背后之人的粗喘昭示着他怒不可遏的情绪,不用想便知这死去的可怜女人怕是这青年的亲友。
现场的混乱还没有稍缓,从来时的密林里便快步冲出五六个汉人打扮的男子,他们也不吭声,只抽刀挥砍。陈抚镇此刻哪还顾得自己的伤势,连忙呼喊仅有的十名士兵冲杀抗敌。在这边原本安静的三十来人立马顾不上还被挟持着的翟定一,转身飞扑过去夺刀,那三人片刻便被打倒,三十多个人只有三人拿到了到刀,好在鸟统也被抢了回来。鸟统手不用吩咐,立马开木仓回击,对方立马就有两人受伤倒地。六个汉子中有个人尤其勇猛,短短时间他已杀伤三人,还在往陈抚镇的方向靠去。制住翟定一的青年人,紧紧盯着对面高声呼喝着什么,显然是在为那人提醒或者谋划。不自觉间手中的绳子就松懈了一些,刹那间那青年感觉一阵汗毛倒竖,连忙松开绳子往后退,可是闪避间还是被利刃划开了脖子,只是他动作迅速退的快,只脖颈处被划了浅浅一道血痕出了血却不致命,原来刚才趁着翟定一抓挠脖子的空档,他把藏在裤脚的刀片含在了嘴里,如果不是那青年身手了得,现在怕是半边脖子都要被划开。
眼见翟定一也脱了困,那精壮汉子一连三个响哨,显然知道官兵人多势众他们已经损失惨重,此刻不宜再以命相搏。刚才那青年却不甘心放弃,快步上前又是两刀挥来,翟定一手无寸铁只能连连后退躲避。“千户,接着。”翟定一猛地向右转去,达鲁正将手中的刀扔了过来,他腾挪间咬牙忍住后背的剧痛,凭直觉向后挥刀止住了青年来势汹汹砍向他后脑的一刀。此刻场中寥寥几个山民都已经退去,官兵聚拢到火堆前,那精壮汉子且打且退,见到青年还不肯走,又是一个响哨。青年于是含恨的猛砍两刀,就退了过去,眼看就要奔入林子。突然一记箭猛的扎在他的背心,准头极佳,他止不住势头一下子扑倒在地。那汉子扑过来,痛呼中已经带上了哭音,就着火光,翟定一看到那一箭透胸而出,青年口中已经涌出血沫,人眼见着活不成了。那汉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目恣欲裂的瞪过来,不待众人反应,他便折断青年背上的箭羽将人背起,几瞬便消失在黑压压的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