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了一天的父亲醒来,看见我的第一眼竟满含热泪,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拿过煮熟的雪水,喂给父亲,等到他稍稍精神好了一些,才将一直温火烤着的兔肉递给他。见他忧心忡忡的模样,知他心中所忧,便开口言道:“三军那边有可靠的人坐镇,可以放心。”
父亲对自己失去一只手臂似乎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在意,他更在意的是我这段日子过的如何,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原原本本的相告,包括我所知道的萧岚那不堪回首的过去,父亲听完竟像个孩子一般恸哭不止。“三个孩子,我竟一个都没有护住。”我知道他这话是对我那死去的母亲瑾娘说的。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说起来也有我的过错,若不是我的话,萧家未必会是现在这样。毕竟我……”
“无论怎样,你都是我萧程的女儿。”
剩下的话我哽在喉头,再也无法说出口。只因为我从他过世妻子的肚子里爬出来,冠之萧姓,他便待我如此,这无疑不让人觉得血脉亲情的力量震撼。
许是萧程的坚决和肯定,让我又找回了温情,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我又是以前那个可以无忧无虑到处闯祸的小女孩了,不停的跟萧程说着话。
在崖洞里的岁月虽说漫长而无聊,却也让我觉得无比温馨自在,只是苦了雪貂要日日为我们父女俩狩猎,因此还负伤了几次。等到父亲能单独行动的时候,我便跟着雪貂一起出去,但我却对着鲜活的动物下不去手,只凭着本能寻找一些能吃的根茎带回去。
就这样在崖洞里过了一个月,等到父亲伤势平稳才带他飞身上了崖顶。再一次借助雪貂的力量,让它先一步回到营地去向藜落搬救兵,而我则带着父亲艰难的在雪地里匍匐。
好在藜落带人来得很快,回到营地之后我当初对藜落的预判也得到了印证。
藜落当初只凭着一方没有什么说服力的父亲印信,便三言两语的消除了主将们的猜疑,也只用了三五日的时间便整肃了三军,更是以雷霆之势布兵摆阵,打退了敌人的侵袭,甚至让对方损兵折将,伤亡惨重。
父亲在听完属下将领的回报之后,脸色凝重的找到了我,“你对这个藜落了解多少?”
“还好,父亲有何疑问?”我并不打算告知父亲过多关于藜落的事,至少我现在还不想让藜落过早的被关注。
“兵者诡道,算无遗策,这样的人……”
“父亲,藜落只不过是听我命令行事,你当知道我的能力。”我慌忙打断父亲,不想让他或者别的什么人对藜落有所关注。以父亲对我拥有通天神力的了解,当不会有何怀疑。
显然我高估了父亲对我的信任,也低估了他对一个人观察的敏锐度,父亲见我有意为藜落遮掩,便没有多言,只故作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即离开。
我寻到藜落的大帐,在他身侧安静的坐下,藜落手执书卷端看了一会儿,才侧过头看我。“可是要我离开了?”眼眸里澄明一片,不染一点情绪。
“乱被你平了,我也寻到了父亲,得到了答案,此间事了,我们是该离开了。”我捻动着手指,回忆着与父亲相处的这一个月时光,也思索着接下来的去向,毕竟活了这么一场,又经历了这许多,总觉得我该四处去看一看,转一转,才是对的。
藜落似愣了许久才回神一般,轻笑出声,竟让我觉得十分莫名。
“第一次见你如此发笑,怎么了?”
藜落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优雅起身去收拾自己的行囊。
我虽然说了要离开,但却没有想到要这么快离开。见藜落十分利落的收拾好东西,静静的回身看向我,我却无法将暂留的话说出口,嘱咐他先等我片刻,我回去收拾东西。
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内,简单给父亲留了一封信,便拉着藜落在傍晚时分离开了营地。茫茫天地,我们两个漫无目的地的人四处游走,一路跟随的还有一只小小雪貂。
就这样我们悠然自得的游览了几处大好河山之后,再一次遇到了麻烦,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寻到了我们,每次出手都要致我们于死地,经过三两次的交手之后,我渐渐搞明白,这些人都是冲着藜落来的,他们要的是藜落的性命。
我不再问起藜落的家人,因为我窥探得知,这些想要藜落性命的人正是受了他家人的指使。同样是血肉亲情的家人,我寻找家人,是为了得到温馨,报以温暖,可藜落家人的寻亲,却是为了除掉他这个血肉至亲。我带着藜落逃命,帮他逃过每一次的危机,解决掉每一次的麻烦,却并不想像老和尚一样,将他所有的东西都封存起来。
我之前每次都想要与天道对抗,可天道要的是人间次序,要的是生灵自然的繁衍,生生不息,而我即便要与之对抗,也不想连累无辜,让生灵涂炭。我的对抗从未想过堕魔一般的滥杀无辜,是非不分。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怎么具体的跟天道对抗,从前逆天而为的堕世、生祭、遮蔽,我都觉得那便是对抗了,如今我却对对抗天道有了新的想法,那便是天道允了一个人的能力,让他无端背负起祸世的命运,那我便把这个人变成救世的人,这也算是一种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