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还记得,后世张承奉还开国自谓天子;圣人的评价是不如魏博忠诚!
收敛心神,圣人打开奏表,看看是怎么个事:“孔目官於当道闻到商人言论曰,朱逆作乱,征集师旅,干犯天条,令率师讨天子,兼除君侧之恶。臣承奉等诚恨诚愤顿首顿首。伏惟先朝播越,车驾蒙尘……”
不是,朝廷和朱温开战的消息都传到西域去了?很好,朝廷的影响力又扩大了。
草草扫了一眼体面话,目光快速下移。
“臣等诚冤诚痛顿首顿首!伏以贼帅索勋矫托天威,擅用王命,篡臣之位。举不义之讨,灭无罪之部。专事威刑,暴戾家门。欺蔽青天,军府不容。伤社稷西陲之安,毁黔黎生命之计…臣父子三代,用事四朝。九天光泽,万里沐浴。驱吐蕃,败逆胡;南破西戎北扫虏。臣之藩守,大中而置,臣之官职,懿宗所赐。索勋者,鹰视狼顾。图盗名分,乃加诸其罪,杀帅扰乱…臣驽材钝略,绩勋小薄,生死贵贱,仰请天庭之断,垂听圣人之裁…环敌窥伺,西海草表,不致陈情丹陛,战栗惶恐之至。谨奏。”
这…
圣人合上奏书。
表文是以张议潮之孙张承奉的名义写的,但实际上做主的是张议潮第十四女张舒…
这个时代的女人就是这么彪悍。
柔奴剖心。
赵氏连杀中官十余人。
张惠裁决幕府。
智计百出的李克用之妻刘氏几乎是岳父的第二个谋臣。
现在又来了一个联系朝廷策划政变的张舒。
许是被索勋夫妻逼迫太甚,张氏诸子女决定联合起来对付这一房人。张舒的意思也很简单,就是请朝廷看在张议潮的面子上扶持张承奉上位。后世这次政变好像也是这么发展的。若不是这封表文,圣人不敢相信诏书含金量至斯,在孤悬塞外的敦煌都有用…
天子也许没什么权威,但大唐这条老蜈蚣……貌似还有几分气数。
该好好利用。
“如心,这事你怎么看?”圣人用奏书拍打着手心,随意问道。
“索勋,议潮之婿。其妻,议潮之女。察张舒言辞心意,不过是张氏诸房又一次争权罢了。”赵氏厌恶的嘘了一口气,道:“狗咬狗一嘴毛,何必管它?既不上供也不朝圣就是他国异邦,没有干涉的必要。朝廷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灭了邠宁。”
“不管……”
圣人陷入了沉思。
管肯定要管,这是送上门来的增加影响力的好机会。晚唐朝廷虽然十分衰弱,但派往沙州的使者却一直受到高度尊重,张淮深时如此,张承奉时也如此。《李氏再修功德记》把长安使者到来视作一件大事,说这是:“遐曜天威,呈祥塞表!”胡汉百姓夹道欢迎大唐使者。在河西,还有出访吐蕃的使者经过庄园,遗民站在篱笆后偷偷流泪的事。
再派一次使者去,不得又勾起大伙的故国之思?张家可以不来看望天子,但天子仁德,可以遣大臣慰问军民啊…无本万利的事,为什么不干。
如心真是鼠目寸光…
但扶持张承奉,圣人不是很赞成。后世这竖子穷兵黩武四面开战,搞得治下号哭之声不止,怨恨之气冲天,终被愤怒的群众推翻,使曹氏代张。一点逼数都没有,能做诸侯?
助张家复位没问题,但扶持的人得正常。
算了。且挑几个可靠的大臣率使团去沙州观察一下吧;不能为当地百姓带来一个暴君独夫。
“把我的意思转述给翰林院和尚书省。”圣人吩咐道。
“遵旨。”赵氏媚眼一扬。
圣人倍感振奋。
“还有一事,险些忘了。”赵氏一拍额头,晕乎乎道:“看的奏书太多,有点乱…对,骠骑大将军怪罪存孝阴通赵、汴,将兵围刑州。王镕致书调停,骠骑怒,撕信件,移师问赵诱存孝之过。赵人以骠骑匹夫,不足计较,三战而还。”
“这老贼!”圣人一掌拍在栏杆上,愤怒的骂道:“我与贤妃再三谕之,汴贼势强,急在抗朱。其余战事,能免则免。他在干什么?持节一方而如此任性,行事全凭一时意气,何得长久乎?”
年轻杀段造反、讨黄巢的时候脑回路也挺精明啊。越老越糊涂?李亚子肯定是他亲生的,不然学不到这种精髓。
圣人真想对着望仙楼下大喊一声:家人们,谁懂啊!
既然这样,那他就得下十二道金牌了——抓住存孝先关一个月,等你冷静下来捋清楚父子反目的原因再说。李存孝是偷偷骂了李克用很多次,也分别找了朱温、王镕、朝廷试图做退路,但没造反的意思。李克用兵临城下后,岳母刘氏入城问了他几句,就哭着出城了。
实在不行把李存孝弄来长安吧。
唉,这狗脚岳父,可真他妈能折腾啊。
“回宫吧,我找贤妃商量商量。”圣人意兴阑珊。
……
“舍生二十余年,方造基业,固以天命去唐,弃李氏也。不意小儿能挽天覆,使死灰复燃。观其心有神剑,命又予吾以病。假余年在即,吾视猪狗之子,谁堪其敌?”寝室内,翻看着一堆堆公文,朱温忍不住叹息不满,说着竟久久无语,用拳头轻轻硾床。
邵贼作乱淮西,胡贼席卷鄂岳诸州;此一愁也。事不大,能搞定,但对镇内人心的影响很大。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天知道某日谁又造反!
魏博田希德、史神骁、安弗舜等安史余孽动员十万大军,扬言踏平河南攻克洛阳。此二愁也。事很大,他开始怀念罗弘信了。如果这人还在,魏博不至于被史神骁之辈重新激发出獠牙。
朝廷干净利落的拒绝了他的“愿改事君之礼、继修职贡、请复官爵”的密奏。更让人头疼,难道真要像李振建议的那样“称制”,行安史二圣故事,以聚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