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73章 可惜繁华,堪惊倚伏(2 / 2)上命昭唐首页

不少汴兵扔了甲仗,匍匐得到处都是,磕头哽咽不止,泪眼朦胧;好像被虐杀怕了。

军官们气急攻心,挥舞着拳头、战具,却打起来这個,跪下那个。抓住张三跑了李四,管左乱了右。破口大骂四散狂奔的逃兵、摇尾乞怜的降人难以遏制地越来越多。什么武夫傲气、大丈夫尊严、妻儿老小的死活、君臣恩义,让它们统统去死吧。

随着马战失败,突将、夹马都全军覆没,广胜军跑路,打崩的汝军大面积卑躬屈膝,还在作战的邵赞部河阳兵、刘重霸部怀州兵审时度势,拥着主将转身就走。

“追!”

“抢了他们!”

诸军再也按捺不住,缀尾捕功,如野马脱缰,远超正常追逃速度,阵形也自动土崩瓦解。汴军多富豪,都害怕落在后面捞不到好东西。

圣人脸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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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万余南征大军辰流雲散。王彦章怔怔望着滚滚东逝的洛水,彻骨冰冷蹿上天灵盖。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吗?

是的,谢幕了。

脑袋一片空白的王彦章耳边现在只萦绕着朱全昱、张存敬、丁会曾说过的一句话——汉德虽衰,炎精未终。未有用篡类铸篡业而久者,将见赤族。

也是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徐寅。

去年福建士人徐寅游历中原,献《几何赋》,文中“可惜繁华,堪惊倚伏。易服猛兽,难降寸心。任是秦皇汉武,不死何归?”几句触怒朱温,被乱棍打走。当时他听别人说这是在指桑骂槐,但一直不解其意。现在懂了。自作孽,不可活!

再忆起徐寅的诗篇——“三世深谋啓帝基,可怜孀妇与孤儿。罪归成济皇天恨,戈犯明君万古悲。巴蜀削平轻似纸,勾吴吞却美如饴。”难怪能风靡汴梁,被李振之辈下令禁止传抄。

你就是司马昭、侯景那样的盗贼啊朱温。

“走啊!”马蹄声急,残余的羽林军神色惶急,连声催促。

“走吧。”王彦章木然地点了点头,迟眉钝眼的表情就像佛堂里的石像。大败亏输,夫复何言,回去自向天后请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皇帝,够杀材。

铁蹄把那么多将士开膛破肚,五马分尸,践为臊子,沦作拒阳川的肥料。

倒小看你了。

这就是西征河中之军还汴后谈“李”色变的原因吧?

“王彦章!那个披红袍的就是王彦章!”一声炸喝打断百味杂陈。

王彦章嘻嘻一笑,回头道:“来追我呀。”

“久闻郓城王彦章忠义,为朱温这人皮禽兽效力实是不智。不如就此弃暗投明,圣人见了欣喜,定当重用。岂不美哉?”赵服闻讯,连忙催马,远远就大喊道。

“庆绪孽畜,蔡希德何不反邪?子受残忍,比干何不反?晋衷懦竖,嵇绍何不报杀父之仇?人心堕落,正在反复者太多。不如与我同去汴州,天后圣明。”王彦章亦高声回道。

不待赵服作答,一群骑士就冷笑连连:“穷途末路也敢策反大将,正要擒你!”

“哈哈哈。李存孝、朱瑄也说过,可惜本事不够啊。”麻利脱掉衣甲,一刀扎在马臀上,王彦章风驰电挚,长发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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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阑珊,失去主人的战马三三两两或站或卧在血坑里悲鸣。随处筋骨,凝固的血块,削去半个脑袋的焦尸。一些还没断气的汴贼微微喘息,料峭春风夹着黑烟白雾拂过伤口。有的缓缓拔出身上的断刀,半跪在地上挣扎…

二月唐主杀边将,梁军全覆雒水上。

拒阳羸肉蠊狼嚼,门前妻子招魂葬。

角鼓鸱震长安来,句芒夺走江南春。

兵甲销炼十二金,黼扆碎填诸侯骨。

乾宁元年二月二十八日,天子败汴兵于商州,杀戮堪尽,擒亲骑指挥使张仙等将校百六十人。

陈令勋遁虢,邵赞奔东都,刘重霸还河内。彦章仅以身免,武士才数百。

由是行袭将姚畅举金而降,襄、黔、夔、楚、荆、鄂皆畏天子。兖、郓、齐、魏讨贼志始定。闻败,温不胜悲愤,呕血半升,硾床叫近臣曰:“天耶!天耶!小子更猖如斯!”因哽咽,厥而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