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邵家和秦家人走后，邵玉衡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收拾自己。

老实说，他现在恨不得倒头就睡。最近这些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儿子生死未卜，他又跑了一趟代郡，来回十来天，大腿根都是磨的血痂。又困又累，奈何现在满身尘土，之前送走方洄后也只是简单的洗了把脸，擦了擦脖子。现在他把向阳暂且交托给梁妈妈和晚翠照顾，回前院净房洗了个冷水澡，换了一身中衣，又带了一身衣裳，回到东跨院。

梁妈妈和晚翠也没有闲着，二人快手快脚的一起帮向阳擦拭了一遍，换上干净轻柔的中衣，又把他轻柔的抱到榻上，腾出床来，给他换了张席子和薄被。

他现在生活不能自理，下午喂的那点子奶茶和药汁，先前全交代在床上了。

这已经是最近的常态。

所以人呐，一旦病了，躺着爬不起来，生活不能自理，那啥尊严都没有了。

不过向阳这觉睡的真香，再不是之前木讷讷那种僵睡，而是打着小呼噜，会咂咂嘴舔舔唇那种酣甜的睡。

这是孩子渴了。

梁妈妈就拿干净帕子沾了水给他润唇，等他微微张嘴，甚至尝试扭头去追逐帕子时，才用汤匙舀了一勺水，喂他吃下去。

连吃了三勺，才不见他扭头找水喝。

邵玉衡也是又累又困，嘱咐了一声梁妈妈一声，让她值夜时警醒些。小郎君有动静，就赶紧叫醒他。然后才躺下就寝，为着怕错过儿子动静，他拿了儿子的手横在自己肚子上。

半夜时，果然感觉到儿子有动静。

他一激灵，赶紧翻身坐起。

“大少爷，怎么了？”合衣睡在软榻上的梁妈妈叫他惊动了，忙也起身下榻，把油灯拿远些拨亮了，不叫它一下子晃到小郎君的眼睛。

邵玉衡也立即拿手挡在儿子的眼前。

是的。他的儿子，邵向阳，此刻正睁眼偷偷的瞧他。

那是陌生又有点熟悉的眼神。

带着温情孺慕，又有些忐忑不安。

他心一酸，伏低身子用额头碰了碰儿子的额头。

“向阳，你回来了。真好啊，你终于回来了。”他摸了摸儿子干瘪的肚皮，“饿不？”

梁妈妈很有眼力劲的立即去东跨院小膳房，把梅香叫起来，赶紧熬些小米粥，她自己去煮奶茶。

向阳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要冒烟了，一张嘴就疼，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邵玉衡便下床给他倒了杯还有点温热的茶水，把他半靠在怀里，慢慢喂他喝。

喝了一点，邵向阳就急的推他的手。

邵玉衡愣了一下。

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儿子这怕是内急。

他把床下的夜壶端出来，扶着儿子站好，替他褪下中衣，然后扶着小鸟对着壶口叫他尿。

邵向阳……尿不出来啊。

老大个人了，突然变小了，当着别人（哪怕是亲阿耶）的面，怎么尿？

瞧出儿子不自在，邵玉衡憋住笑，给儿子面子，转过头。

向阳正想松口气，没想到，阿耶突然开始吹起了口哨。

清亮，悠长，一声接着一声儿。

这不是奶奶和妈妈们给孩子把尿时吹的吗？

电视上就这么演的。

邵向阳又羞愧又感动，咬了咬牙，运了运气，还是尿了。

尿的不多。

邵玉衡等儿子尿好了，就拿了一条干净的帕子给儿子擦了擦，然后帮他把中衣穿好，扶回床上躺着，把夜壶收拾了，净了手，又把郭妈妈放在果盘的奶条子端来，喂向阳吃一根。

向阳瞅了瞅奶条子，闻着有酸浆的奶香味。

奶酪？

张嘴叼住了，吃进嘴里，也不像是酸奶的口味，更像是带酸味的不那么甜的奶糖？

不是很好吃。

但是嘴里在疯狂的分泌唾液，他实际上连咀嚼的力气都没有，但是下意识含着，努力想去咬合去舔舐。

奶条子在嘴巴里化开，顺着喉咙下滑进食道，一路安抚着干涩的喉咙直到进了胃。

身体的感知好像被放大了一样，饥饿感越发明显。

在一根奶条子吃下肚后，他的眼神开始黏连带拉丝的追向果盘。

邵玉衡却不敢叫他多吃了，心酸的摸摸儿子的脸：“梁妈妈去小膳房了，一会咱们还要吃点小米粥呢。”

那，行吧。

向阳依依不舍的把眼睛从奶条子上挪开。想自己翻个身，眼不见为净，却发现没啥力气。

邵玉衡就下床把奶条子端远一些。

那边梁妈妈端着托盘进来了。

盘子上统共两个小碗。

一碗小米粥，一碗奶茶。

邵玉衡照顾孩子自然不如梁妈妈妥帖，他就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拿在手上慢慢的喝着，实际上心神全在大儿子身上。

小米粥熬的稠稠的，米粒儿本就小，吞咽感极为顺滑。叫吃惯了大米的向阳对这口感颇为好奇。

就那么一点点大的小碗，一会儿就见底了。

还想吃！这样的碗，他以前能一口气吃十碗！不带吹牛的。

梁妈妈笑着跟小郎君解释：“小郎君躺久了，怕是肠胃不受用，不敢多吃。咱们来喝点奶。”

又把奶端过来，喂他吃。

行吧，没粥，有奶也行。

虽然吃着不是很香，但是营养丰富啊。

一碗奶吃起来更顺滑。

实在是他要自己喝，又手上没气力，端不起来。梁妈妈便索性不喂了，托着碗底儿，凑到他嘴边，倾斜着叫他自己喝。

他咕咚咕咚几口，那巴掌大的碗，也就几口的量，秒秒钟就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