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几个老妇端了一桌饭菜了。定王内心叹道：“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天，总算吃上一顿人吃的饭了。”众人风卷残云，吃罢各自忙碌去了。

窦志忠走到定王身边去，面露愧疚，“前几日，见到几个南下的官员，就、就，请了，不，就带了、带了过来，关在、关在前面厢房里。”

“带我去瞧瞧。”定王见窦志忠结结巴巴，不等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窦志忠领着定王，绕过前院来到西跨院。早有兵丁打开西厢房的一个房门。

定王刚准备抬脚进门，就见嗖一声，一个茶盏飞了过来。窦志忠赶忙拉着定王一转身，茶盏擦身而过，掉在地上，摔了稀碎。

“大胆。”黄贵挤身上前，大喝道。“何人如此无礼。”

“何人”，那人冷哼一声，拉高声调，起身有点傲骄地道：“我乃、乃……”

一句话没有说完，身体突然僵在那里，两眼直勾勾盯着进来的定王，急切道：“殿下，是你吗？你是定王殿下吗？”

“你是？”

定王眼见这个人蓬头垢面，满身污浊，看不清本来面目，但听声音十分熟悉。

“你是方师傅？”定王有些拿不准。

那人闻言，噗通跪地，颤颤巍巍道：“臣，方以智，叩见殿下。殿下，你还安好吧。”

崇祯十五年，定王朱慈炯出阁学习。崇祯安排学识渊博的方以智担任讲师。方以智是个做学问的大家，治学严格。为了不负皇恩，他颇为用心。可是那时的定王，还不到十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方以智讲课，他心不在焉。方以智训斥，定王也只是口上称是，根本不往心里去。方以智气得半死。

定王脑子里浮现这些画面，不禁有些羞愧，赶紧上前，将方以智扶起来，“师傅可安好？师傅如何来到此地？”

定王这次没有称呼先生，而是叫师傅。先生和师傅还是有差别的。

方以智叹息道：“先帝崩逝，臣肝肠寸断，悲痛欲绝。与数同僚相邀祭灵，不想被贼俘获。贼严刑拷打，逼迫委身，臣誓死不从。后贼出兵山海关，臣乘隙侥幸逃脱。经过此地，投宿一农户家，又被贼掳掠到此。”

“师傅受苦了。”

“殿下亦是被贼掳掠至此？”

定王点点头。

身边的黄贵将定王的遭遇，同方以智细细说了一遍。

方以智拉着定王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一遍。又用袖子仔细擦净定王脸上残留的血迹，眼眶慢慢湿润。

他当定王讲师时间不长，但倾注心血颇多。此时看到一位皇家贵胄，一个明媚少年沦落至此，心中自是万分悲痛与自责。

定王见方以智如此，忙安慰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今日能如此，已经很好了。还多亏毛将军、黄将军的照拂。”

方以智见定王小小年纪，说话这般通透，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心酸，转身面向门口，跪地俯首大拜：“苍天佑我大明啊，大明有救啊！”

说罢，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