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入户,桌案前的灯台浅照着那人眼眸里微微的倦意。
“陛下,对颜德益的追捕令已经下发到各个州县。”汪铭珂将几份卷宗呈放到虞江亭面前,“十年前张家灭门惨案的证人如今出面了,臣恳请陛下能亲审此案,还他们一个公道!”
虞江亭停下手中批阅的奏章,抬眸看向面前的人说道:“此案连同陕州一案吾都会亲自审理,定让他们得以沉冤昭雪,不会让沐国忠义之人寒心。”
“微臣在此替九泉之下的亡魂叩谢陛下……”汪铭珂俯身朝着虞江亭深深一拜。
“汪大人,如今朝中丞相之位空缺,吾想任命你来担任此职,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臣定会竭心尽力助陛下辅佐朝政,万死不辞!”汪铭珂郑重地许下承诺,目光灼灼地说道。
虞江亭听到汪铭珂的话后,会心一笑道:“吾相信大人会做到的。”
……
待书房的门再度合上,虞江亭从桌案上拿起一封密信,拆开后细阅几番,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齐钧在信上说这些时日京国攻打吴国的招式有些云里雾里,很多小战役中京军最后并没有一举攻占城池,而是选择戛然而止地撤兵,看上去像是在和吴国猫捉耗子、寻求乐子。另外,吴国似乎被这种打法弄得近乎疲惫,干脆不出兵应战,明明占据最有利的水势,拥有号称中原最强的水兵,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看上去不像是京王的性子。”
虞江亭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情报,回想起自己当初前往京国,也曾见识过沂星早的手段。
虽人人都说沂星早是个性情风流、沉醉温柔乡的纨绔之人,但不得不承认他颇有一番治理朝政的头脑和手腕——继任王位之后,他便把楚国压制得服服帖帖,原本两国一直为分割南汉之地争得不可开交,自打他上位后,楚王愣是舍了先前在那里占据的五座城池,只求京国能庇佑小小楚国……
眼下沂星早到底是怎么想的——虞江亭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虽钦佩他的能力,但也不得不重视和提防他,他们之间的立场从始至终都是对立,两国明面上以交好相待,实则都暗戳戳地试探彼此的实力,以寻可乘之机。
如今长江以南,只剩下京国、吴国和楚国,如若吴国被京国打下,那么京国相当于占据了南方三分之二的疆域,它日后或再扩张的趋势将难以估量。
沐国倘若能够对吴国出手援助,或许能改变这个局面,但虞初识临走前曾告诉过他下旨不援助吴国的缘由:“天下一统乃大势所趋……沐国此时帮了吴国,免不了会受到京楚联盟的反击,而且当下沐国自身备受北方夷族侵扰,再出兵去帮助吴国已然是分身乏术,恐怕还会适得其反……”
“父王,儿臣不知能否了却您的心愿……”虞江亭低首喃喃自语道,心中悄然有几分不安,可他还是默默地将其掩饰过去。
他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托腮凝视那个放在镇尺旁的木雕,嘴角扬起几分笑意,抬手轻轻地戳了戳小木山雀,甩了甩衣袖,再度振奋精神,一心投入桌案上摆放的一摞摞卷轴中。
春的光景尚未尽收眼底,洛阳的初夏便悄然而至,一度蔓延,向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