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正午时分。
城楼上依旧重兵把守,城门外是被清理过的战场,仍残留着些许焦烧气味,和被其掩盖的似有似无的血腥气,门前尚无新生的花草,只一片荒凉脊地。
一进沂州,人的气息不自觉变得沉重,天也似沉下丈许,压在人心头,有鸦雀成群飞过,看不清羽色,只乌泱泱的一片,平添愁郁。
有人临着城墙,看见远处道间驰来的那一抹红霞,当即扬手,听城上的喊令官发出一声军号:“开城门!”
城门应声大开,戗画马不停蹄,一眼望向城上,马儿震动,距离又远,看不清城上之人的面目,但那将领身形熟悉,立在城上,城墙四面的士兵也随他一同,将右手锤在心口上,以示敬意。
戗画认出城上的人,正是那日带兵守城的邵钦,于是朝其微微颔首,并不多作停留,在马背上回头,扬了扬手,示意后方队伍入城。
直到队尾收入城中,戗画才安下心来,又策马越去队伍前方,她大病未愈,风姿却飘逸如初,一路越跑越快,后面车马竟渐跟不上,一众人拖车带货地撵着她的背影,倒像赶集似的,生怕晚了就买不着好货。
临近营前,成片的营帐和练场中麻影般的士兵映入眼中,黄土白帐黑影构成这片大地的主色。
目光掠过辕门,远远望见一道醒目靓丽的桃红身影,后面又跟着个褐色衣袍的人影,正往营外匆匆挪移。
戗画缓下马蹄,马儿适时打了个响鼻。
辕门后二人目光寻去,越走近越清晰,忽地,前面一人便小跑起来。
“姑娘慢些!人又不会跑!”
于青在人身后追喊。
久昔两手提着裙摆,充耳不闻,直往前跑,脸上自生出笑来,两个小酒窝甜得滴蜜,声音又甜又脆地大喊一声:“戗画!”
一声漫过整个前营,居遥和许时轻正在场前点兵,一时都扬头望去,远远瞧见一道粉影子眨眼黏到一道红影子上。
居遥刚觑了一眼,就女儿家似的面显妒意,他归营时,也没见人这样高兴。
许时轻抄起小本,“啪”地一下拍到居遥胸口:“男人,大气一点。”
居遥白他一眼,若仅如此,他还不至于眼红,自打上次逼迫戗画去邕州,久昔就成日对他爱答不理,可他身为南境都首,该做的还是要做。
两人挥散队伍,也朝营门走去。
辕门下,两侧有兵卒手持长戟,利尖向外,面露戒备,朝向来路上缓缓而至的队伍。
来的队伍中,有车有马,拉了数十大箱的看不出是何物的货,有姑娘有大汉,他们都穿着便身麻衣,模样精神,十分干练,晃眼一看,倒像是一群截道而归的山匪,令人心生防备。
戗画被久昔那双绳子似的手给牢牢拴住,马儿趁其不备从她手中脱了绳,悄悄溜去路边吃草,嚼得津津有味。
戗画动弹不得,并未注意两侧士兵将后方武廌当成了“贼”,正虎视眈眈。
“刀都收起来,平时的眼力见儿都去哪儿了。”
闻声,士兵收了长戟,又站成两座石人像。
居遥说着话,慢慢走近,先一拱手,正礼相迎:“多谢女侠为我南境所作,居遥无以相报,将来女侠若有需要,居遥也定穷尽所能。”
许时轻也一并行礼,然后领着后方队伍入营,前去卸物安置。
大汪从板车上一纵而下,环视四面,似乎熟悉,朝戗画的方向望过一眼,随即一撒腿,没了影。
久昔已松了手,一转身,挽紧戗画的胳膊,瞪了眼正彬彬施礼的居遥,“哼”地一声,拉着戗画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