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为什么。”
“你已经和他拜过堂,他也希望你可以和他一起生活。”
“那我还想和你一起生活呢?能实现吗?”
封之信沉默。
亓官初雪见他不追自己了,便大摇大摆往椅子上一坐:“我不需要你来管,我来是想和你说一声,上次你们在平洲城认识的那个商人,要小心。另外,阿鬼的仇,我会想办法杀了王兆,至于夫蒙令洪,就由你来杀,也不枉阿鬼悉心教导你那么多年。”
“你要如何杀了王兆?”封之信慢慢走近她,她刚刚运内力跑跳,她那独有的香气在屋中弥漫开来,浓烈又慑人心脾。
“这是我的事,你做好你自己那一份,不要总想着来管我。从此,咱俩天高水长,再不相见。”她说着站起身,自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放在桌上,轻描淡写说道:“若能找到我的尸首,就将我葬在师父的眼球旁边,我这个不肖的徒弟,生前没能尽过孝,死后就一直陪着师父吧。若是找不到我的尸首,就找一个风景秀美之地,葬了阿鬼的眼球。”这些事原本不必托付给封之信,但那个也被阿鬼一粥一饭养大的徒弟,她还能相信他吗?
封之信明白,这才是她来找她的真正目的。
“你准备何时去?”
“找准时机就去。”
封之信忽然柔声问道:“初雪,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二人合力,或许可以胜了王兆?”
“胜了又怎样?你让我不要用杀戮复仇杀戮,你可知阿鬼是被王兆.......化成了一滩水。我不光要杀他,还要将他碎尸万段!我不为难你做正人君子,你也别拦着我当冷血杀手。再者,万一咱俩人没打过他,都折在王兆手里,谁去杀夫蒙令洪?那厮,若再来犯我国土,屠我百姓,谁去迎战?谁来保家卫国,守护百姓?”送死的事,她一人去做就足够了,他还得好好活下去。
虽然礼已经将那日王兆的话大致告知了封之信,但亲耳听闻阿鬼竟然连尸首也没留下,心中还是一阵绞痛,他凝了凝神,盯着亓官初雪看了半晌,忽然问她:“上次你说你叫亓官初雪?”
她“嗯”了一声,问:“正是我的名字,怎么了。”
封之信:“若我没记错,亓官这个姓,在前朝算得上高门大户,你……不会恨天汉,恨南荣家吗?”
亓官初雪愣了愣,哈哈大笑:“我当你要说什么,一个姓而已,都好几代人了,与我何干?我和你说要去保卫的,是我的同乡、同袍、同城之人,他们可能是我的左邻右舍,也可能是日日与我擦肩之人,也可能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他们认真生活,勤勤恳恳,有家有事有老有小。这些人,和这个国家叫什么,谁是圣人,谁是圣人的相好,没半毛钱关系。”
封之信心中一震,这位拈花落剑的所行所想,总是跳出他心中设想她的范畴,初见时如此,在平洲城时如此,如今又如此。
亓官初雪走向门口,她脚步很慢,很轻,待走到门边,她忽然回头,轻声问道:“你听过海中大鱼的歌声吗?”
封之信猜不到她要说些什么,摇摇头:“没听过。”
亓官初雪柔声说道:“阿鬼曾经在大鱼腹中三日三夜,他听那大鱼一直在低声歌唱,声音美妙悠扬,能绵延百里不绝,于是自它腹中出来以后,他便用笛声与大鱼同歌,大鱼爱他笛声,一人一鱼竟变成了好友。我的《苦声剑》便是他由大鱼的歌声得来的灵感。他既然教会你吹笛,不如你我二人同歌一曲如何?”
封之信自怀中摸出小笛,刚要吹起,亓官初雪忽然说道:“算了算了!还是不要了,人一旦留恋太多,杀人都没办法专注,若我还能回来,再来与你同歌,回不来……就下辈子再来找你。”说着她一推门飞身而去,再无一丝留恋。
封之信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消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挽留。
同歌?原来竟是这个意思,阿鬼当年曾说:“你的笛声以后会引来一个只为你歌唱的人。你二人一笛一歌,正是清风明月共患难,高山流水觅知音。”
***
第二日,封凡一大清早便来叫封之信回府。说是老爷知道封之信已回安庆,有要事找他。
潸潸心道:“正好趁他不在,彻底离开。”
谁知封之信简单吃毕早饭,忽然说道:“潸潸,你与我一同回未见山吧,父亲找我有事,你正好帮我收拾一些常用的衣物。”
潸潸无奈答了声:“好”。
她要换回婢女的衣衫,封之信却不让。
潸潸苦笑道:“少爷,我这样回府,是要被家规处罚的。”
封之信柔声道:“放心,有我呢。”
谁知——
二人刚一回到未见山,封之信便被封长清叫走。
潸潸穿着如此贵重的衣裙回府,自然引来了明婆的注意,封之信前脚刚走出未见山没一会,明婆便带着几个婆子横眉竖眼走了进来,一见她,立时便让家丁将她按跪在地上,明婆上来便问:“听说少爷要退婚娶你,可是真的?”
潸潸心道:“明婆她们难道会未卜先知了?”她欲息事宁人,赶紧说道:“都是误会,明婆,都是误会。”
明婆厉声道:“误会?少爷亲口对我说的,还能是误会?”
封之信亲口说的?他昨日并未回府,难不成是刚刚说的?他早上还说一切有他,怎么忽然出尔反尔?
就听明婆呵斥道:“脱去外衣,脊杖十五。”
潸潸一听,吓得脸色一变,声音都发了颤:“别脱,不能脱,明婆,打我可以,但是不要脱去我的衣物。”
明婆说道:“少爷特意说了,你为他挡了三支毒箭,念在你护住有功,只脱外衣,不去里衣,但家规不可更改,脊杖十五,一杖也不能少。”
潸潸心中一懵,所以这是封之信直接替她选了挨打这条路?
不等她思考,明婆便命家丁举杖上前,将亓官初雪外衫一去,按在特殊的长凳之上,更有家丁按住她手脚,当下便着着实实打了她十五杖。
***
封长清的书房中。
封长清坐在正位,辛昀京坐在客位,封之信垂手站着。
封长清铁青着一张脸,声音低沉说道:“退婚之事,不必再提,至于你那灶娘的事一会再说。现下有更要紧之事。你可知圣人今早下旨,要将澹台师秀押入安庆,关入木笼,秋后问斩?”
封之信这一惊非同小可,问:“却是为何?”
封长清说道:“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