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慎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手指，但没有挣脱她的手。

他应该再说些什么，在这样的氛围里，他应该再做些什么的。

但一种浓烈的后悔席卷上周慎的心头。

——他在做什么？

为什么要将她卷入这些事情呢？

为什么……做不到推开她呢？

“夜深了，你回去……”

“慎哥。”

两人同时开口，周慎回避的话语被柳月声低低的呼唤截断。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垂眸看着那张认真又诚挚的面庞。

周慎喉头滚动，“……嗯？”

少女微微笑了笑，“我……以后就这样叫你可以吗？我都长大啦，天天喊阿慎哥哥，就像小孩子一样。”

她眨了眨眼，光在她眸子里灵动跳跃，“会被笑话的。”

周慎呼吸都忍不住放缓了。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黏着在他心头，既柔软又伤恸。

他声音也放得轻轻的，像是一团雾气，伸手去抓，只会得到一掌湿漉漉的水汽。

“不会的。”他慢慢地捏住柳月声的一只手，“不过你想叫什么都行。”

少女配合地顺从他手指的动作，纤长的指节穿过他的指缝，掌心交叠在一起。

紧密相贴的肌肤一如幼时亲密无间的执手，却又隐秘地发酵着情绪。

“慎哥，”柳月声再次开口，“我知道，这些事情，如果我不问，你是不会和我说的。”

她目光柔软下来，“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

“但那是以前了，慎哥。”她飞快地垂了垂眼，又再次望向他。

周慎知道，这是她紧张时常有的小动作。

她第一次给他送生辰礼物时、想要作弄搞怪时、做错了什么事情想认错时……

都会这样，悄悄打量别人的神情。

只是这次和以前不同的是，少女的眼神分外坚定。

“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这些事，以后慎哥也可以相信我吗？也可以……依靠我吗？”

她语气里不自觉带着一点祈求和撒娇，微微往前倾身。

少女沐浴后淡淡的清香如此分明，幽幽浮动在夜色里。

那么近。

那么热。

——和小时候一样。她一直一样。

周慎不由得想。

刚刚还被搅得天翻地覆的心绪，在这一刻的对视里，悄然平复。

忽然，他忍不住笑了一声，突兀地打破这种寂静又凝重的气氛。

他原本冰山一样的眉眼舒展开，由内至外的笑意漫出来。

这猝不及防的情绪变化让柳月声一懵，她咬了咬唇：“我说的有那么荒唐好笑吗……我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依靠你，很多事情我都没有经验……”

“不，柳儿，没事。”他连忙打断了她的话，伸手轻轻摸了摸少女的发顶。

对方带着疑惑委屈的目光盯着他。

周慎轻咳了一声，笑意渐渐散去，回归成平淡的模样。

“我只是……在笑我自己，一直在自以为是。然后……我想告诉你。”

“什么？”

“我一直……都相信你。”周慎虽然没有再笑，但神色分外温柔，“还有，我也知道，小柳儿……已经长大了。”

被周慎评价了“长大了”这种词，让柳月声低头红了脸，嘟囔了一声：“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周慎微不可察弯了弯嘴角：“我答应你。”

“嗯？”柳月声抬头，下一刻反应过来这句话答应的是她刚刚的请求。

她眼睛一亮，蹭地站起身，拉着周慎的手倾身压进：“真的？！我们拉钩！”

突然的凑近让周慎呼吸一滞，目光瞥开，又很快恢复平静。

他伸出小指，“好，拉钩，拉完钩就去休息吧。”

柳月声鼓了鼓脸：“你别再把我当小孩子哄啦……”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高高兴兴和周慎拉完钩，就起身往楼上走。

不过她走得慢吞吞，周慎也不催她，就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踩着楼梯。

忽然，少女转身看向他。

周慎也随着停下，两人此时一高一低，他仰头看着对方。

光从灯笼纸透出，浮游盈漫在粉衣少女身侧，她肤质像最好的白玉，眼睛像是星星，会说话一样眨动。

柳月声小声开口：“我还有一个问题……”

“我……慎哥，我知道你对我很好，这是因为……”

她垂下眼睫，又立刻抬起来盯着周慎的脸，怕错过他的神情：“敏敏姐姐吗？”

周慎脸上有一瞬间愕然，像是没想到柳月声会有这样的困惑。

但很快，他给了答复：“不是。”

“你是你。”

“哦……咳咳……我就，随口问问。”

柳月声屈指轻轻用指尖抓了抓开始发烫的脸颊，“对了，慎哥笑起来很好看，以后多笑笑吧。”

周慎：“……”

他在柳月声殷切的目光下扯了扯嘴角。

僵硬得让人寒毛直立。

柳月声：“…………呃……还是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