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章 马背之上(1 / 2)长歌九叹首页

朱灵躲在草垛中,只道是小乞丐穿着她的衣服引开众人,心中担忧,又看见常随从窗户跳下来,直奔马厩,骑上一匹马就跑。不久众歹人来到,她心中顿时慌了,大气也不敢出。

听得门外领头的吩咐道:“你,去吩咐各处兄弟,让他们留神戒备,其余人随我一同追过去。”

为首的几人纷纷上马,往树林飞奔而去,剩下为数不多的小喽啰,跟在后面飞跑。马厩里顿时安静下来。

不久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朱灵心中警惕,拔出腰间短刀,若是敌人,准备殊死一搏。草料被一只手拨开,朱灵刚想一刀刺去,却看见来人颇为熟悉,不是小乞丐又是谁,于是收剑,惊喜地问道:“你不是去引开他们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林泉将他的计谋一一道来。

朱灵听得始末,心中佩服,不假思索地夸赞道道:“你真厉害!”

“啊,你说什么?”蓦地被骄傲大小姐夸赞,林泉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待他回味过来,谦虚道:“雕虫小技,姑娘谬赞了。”

朱灵自知她那句话未免太过亲昵,有失体统,于是板起脸来说道:“可不是雕虫小技么。”

林泉闻言,心中很不爽快,心想,这大小姐脾气当真奇怪,给一颗甜枣,又给一记闷棍。却没敢表达出来。

“趁枣红马引开他们,我们快些离开吧。”林泉继续说道:“那马无人驾驭,恐怕跑不快,早则一刻钟,晚则半个时辰,就会被追上,我的计策也会穿帮。”

两人便起身往城南小树林而去。刚出门就听得屋内传来掌柜呼天抢地的哀嚎:“哎呦喂,杀千刀的哩,我这回算是完了,完了……”

两人心知那是掌柜的,遇到这飞天横祸,无端倒了大霉。

他们不敢逗留,马厩里的马被那一伙人骑了个干净,他们只得步行。天色昏黑,云层中时不时有月光透出。两人往城南急奔而去,还没跑出十里,林泉就累脱了力,上气不接下气,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朱灵跑着跑着,一看身边没有了人,觉得奇怪,回头一看,见林泉正双手叉腰,直喘粗气,心想此人如此脓包,喝他道:“你怎么搞的,这路一半都没跑到,你就歇菜了?”

林泉在后面弯腰大喘,感觉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心中充满了怨气。

朱灵身强力壮也还罢了,林泉一介书生,如何经得起这番折腾,大口喘气,道:“请姑娘等等我,容我喘息片刻就好!”

朱灵本来就会些武功,一路上倒也没觉得怎么劳累,可林泉是一点武功也不会。她走走停停,一边等他,这半个时辰才走出十里地,若不是对方不知道他们的行踪,此刻恐怕早已被赶上了。

朱灵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比不上一介女子,便故意嘲笑道:“看你这脓包样,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在一众江湖强盗前面逞威风,敢说你是胆子大不怕死呢,还是你就是个呆瓜。”

林泉白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朱灵见他脸色煞白,心知他是真的累了,便道:“好吧,好吧,那让你休息一下吧。”

林泉全身松软,倚在石头上,道:“拖累你了!”

朱灵笑道:“你才知道拖累我了,若不是你,本小姐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林泉默默低下头去。

朱灵见状,终究于心不忍,道:“好啦,我也不是怪你,你好好休息吧。”

两人在林中休憩片刻,不久,听得一阵马嘶,朱灵大喜道:“是我的枣红马!”

果然,林子里,一匹枣红马忽地窜了出来,只是马鞍上的稻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朱灵起身向前迎接,一边摸着它的头,一边柔声道:“小红,你怎么找来了!”

原来那马识得主人气味,一路就跟着味道寻来了,马蹭着她的头,看起来极为亲昵。

朱灵把马牵回来,转头对林泉笑道:“可算是老天有眼,你这个大闺女,不用再受累了!”

当即翻身上马,递手给林泉道:“上来!”

林泉起身,却不好意思拉着她的手,低声说道:“不用。”就自己去踩马镫。

他一来疲惫力弱,二来不善骑马。当站上去时,腿力不足,马身一摇晃,又掉了下来,样子很是狼狈。

但听得马背之上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林泉心知那人正嘲笑于他,羞红了脸,幸好在黑暗中那女子看不见自己,不然更加无地自容了。想到自己连这么件小事都办不好,心中悲痛,但又十分不甘心,想要起身再来,却被朱灵提着衣领子,拎到了后面,厉声说道:“抓紧了。”

说罢,朱灵呼马便走。

林泉只听见耳边掠过阵阵晚风的呼啸,一阵一阵的颠簸,弄得他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他腿上无力,夹不住马肚子,而双手又没有借力的地方,虽然前面有姑娘在,但总不能去抱住那姑娘吧。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光是同骑一匹马,都是十分有失体统的事情,于是这一双手,竟不知如何安放。

而且,这马本就高俊,虽然在在夜里,林泉仍感觉莫名的害怕,紧闭双眼,不敢往下看。眼看快要坠下马去,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马一个飞身,林泉大骇,再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把抱住朱灵的纤细腰肢,把头埋在她的背上。

朱灵在前御马,被身后那人一把拦腰抱住,竟然还把全身贴在她的后背之上,竟似要耍流氓,大惊,当即怒道:“放手。”

可身后之人似乎没有听见,一双手抱得更紧了。原来林泉以前在城南书院学习儒家六佾,均是优秀,当然,得除却“御”这一门。

朱灵也察觉到身后之人不对劲,而自己又在御马,不好跟他争执,只好骂道:“总有一天我非要把你的一双手剁下来不可!”

枣红马往前狂奔,不知过了多久,马渐渐慢了下来,在林中徐徐前进,朱灵被他勒得生疼,到现在才敢发作:“喂,后面的!”

见他不回应,一鞭子反打在他背上,卷起周围碎叶乱飞。这是使了大力气,她可不是吃亏的人。

“臭乞丐,死了没,还不放开我。”她厉声道。

林泉后背突然火辣辣地疼,这才缓过神来,知道自己无礼,放开手赔罪道:“在下失礼,姑娘莫怪!”

两人下马,林泉勉强靠着树干躺下来,腹中难受,干呕了几下。

朱灵看他十分虚弱,有些后悔下力太重,不禁关切他来:“你没事吧,不过一小段路,真不忍心瞧见你那样子。”

朱灵蹲下身子,在林溪里捧了几口水给林泉喝。

林泉正是饥渴难耐,生死事大,顾不得避嫌。喝完她手心的水,深吸了一口气,装作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道:“我们现在到了哪里?”

朱灵道:“现下又走出三十多里,前面不远就是城南关隘了!”

林泉取出匕首,割下一块衣襟,削了几根树枝,给枣红马做了个衔枚,道:“你我牵马缓缓步行过去。”

当下两人趁着夜色昏暗,在林中摸黑前进。不出所料,不远处,透过树叶的缝隙,远远的有一处篝火闪动,围着篝火,坐着四五个人。

“他娘的,说是一起绑人,那个杀千刀的刘大川,却把我们派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算得了手,大头也是人家的,害得你我兄弟白在这儿吹一夜冷风。”一个褐衣束巾的粗野男子道。

一短发瘦长男子道:“可不,听说那女子值二百万两银子,够哥儿几个几辈子吃穿不愁了!不知那女子是何人,竟然有如此身价!”

一褐色短衫男子道:“听闻是宣武节度使朱诚的掌上明珠,听说是那老鬼的心肝。那黑心肠的朱诚老儿,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若是绑了那姑娘去,何止二百万两,恐怕二千万两,那老鬼都肯给。”

一披头散发的鬼脸男子道:“马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我天煞帮倾巢出动,自建帮以来,那是从未有过事!想这利润大的买卖,其中风险也颇高,你我但求保得性命就行了,那要人性命的大富贵,我们这些命贱之人,哪里消受得起。”

瘦长男子道:“正是,正是,来来来,喝酒,喝酒……”

林泉听罢心下黯然,原来自己竟然救了仇人之女,真是天意弄人啊。突然间意兴阑珊,失魂落魄地退去,就想要走,竟然连朱灵也不管了。

朱灵见他离去,牵马跟上,道:“嘿,小乞丐,你去哪?”

林泉冷淡地说道:“现下已经安全,你我各自分道扬镳吧!”

朱灵跟在后面惊道:“你这是怎么了,我俩好歹也是经历过劫难生死的,你也总不能突然间这般冷淡,说走就走吧。”

林泉没有说话,也没理她。不多时,在林子里找了个山洞,生了堆火。

朱灵莫名其妙,跟在他身后,同时一脸愤恨,要不是念着刚刚同甘共苦的份上,一定让爹爹打他二十大板,以泄心头之恨。

见他进洞,朱灵在洞外树上系了马,也跟着进了洞,试探地说道:“今日是你救了我,来日见了爹爹,我一定当面禀报,重重酬谢于你。”

林泉自顾自抱了些枯草做床,躺在草堆里,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朱灵心中大怒,这还是她人生第一次有人敢对她使脸色。但她终究忍了下来,又道:“对了,我还没问你名字呢,我看你言谈举止,怎么看也不像个乞丐,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泉蜷缩在一侧,冷冷道:“与你无关。”

朱灵自小娇生惯养,如众星捧月一般,哪里受过这等侮辱。要不是看在林泉舍身相救,颇有侠义心肠,这才耐着性子跟他讨好。不料此人不知为何,突然之间性情大变,变得像个木偶一般,自己的好意,他全然不领,终于忍不住了。

她恨恨坐在一旁,见林泉一眼不看自己,心里极其不悦,大声呵斥道:“我哪里得罪你嘛,你倒是说出来,你这样算是怎么一回事。”

林泉默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