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留着络腮胡,胡子修剪得短齐。他浓眉细眼,颇有些西域情调。五官棱角分明,无表情时有几分英气。不过,他不像白濯之前遇到的那位巫师,满脸阴郁,不苟言笑。他面向他们时,嘴角、眼角带着笑。即使这故作姿态的笑容,有时甚至颇似江湖卖艺人的滑稽卖弄,依旧给人以亲切感。他身着圆领袍,里边是一件白色的褙子,浅青色的胸口印着圆盘纹样,盘中间绣着一头狴犴。头戴墨绿头巾裹住了他的头发,越发凸显他眉眼间与笑容相异的锐利和警觉。他双手护腕镶着铁片,想来他应该从事的武艺行当。仔细看,能发现他手中拿的不是普通的旗杆子,而是一根棕色长棍,上面有着简单的青绿色环纹。然而挂在棍子上的“神机妙算”旗子,让他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他见白濯盯着他棍子上的旗子。他笑着取了下来,他将旗子卷好放进了衣兜,“这不是我的旗子。哼哼~路上抓了一只伪装成人招摇撞骗的狐妖。你知道的,那些修为不深的小狐狸最喜欢做这样的事。他这旗子还挺好看的。”他又笑了笑。
“你不是说你受人委托,找白濯有事吗?”亚夫已经修好了他因为那巫师有所损坏的甲胄。他站在这人与白濯中间,他对于这人还有所怀疑。毕竟他们仍在危途,不得不谨慎。
“是的,是的。我的确是为白濯而来,或许,我应该称呼你,小侯爷。”他面带笑容,对着白濯,“我姓沈名林,是云中道场的驻院净士。受到云中道场的葛均院长所托……”
亚夫和白濯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别人以这个称呼叫白濯。那是大夏王朝仍在这片土地的时候,在京城,许多朝堂山野的客人到了穆剑英的那处小小的侯爷府,他们会或正式,或是玩笑似地叫白濯小侯爷。这样的称呼随着大夏化作尘埃,也就成为了历史。这人显然熟悉白濯的身份,但他身上没有敌意。
“亚夫兄弟!”何二顺着溪边路小快步地走了过来,边周边喊着亚夫。
亚夫见何二走得焦急,几步走上前,询问何事。
“不好了。山里来了山贼。陈通大叔家的小儿子陈素民在山里拾柴的时候给他们抓去了。”何二缓了口气,接着说,“土司召集我们去集市商议。我特地跑来通知你的。”他看了眼一旁的沈林,一副武林人士的打扮,在此地是少有遇见的,“亚夫,你家来客人吗?”
“没事,没事。咱们先去集市开会吧。”沈林赶紧说。
等他们赶到市集的时候,市集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有老人、有小孩、有女人,更多的是寨上的青年,他们看起来神情严肃,互相间激烈地讨论着这件事。有的人甚至激动地号召大家一起攻上山去,剿灭这群山匪。
穿着银亮饰品,腰间挂着短刀的土司站在备好的木箱上。他脸上不仅有岁月留下的皱纹,还有几道刀疤,年轻时大概也是位狠手,如今只剩下了老态和疲惫。一旁的手下大声喊着安静,听土司讲话。土司提议,出些钱,将陈素民赎回来,没有必要和那群山匪起冲突。
“不就是一群山贼吗,我们磐石寨虽然人口不多,百来个男人还是有的。咱们磐石寨的人虽然不去招惹官兵、军匪,对付一群山贼,绝对是不带怕的。”何二颇为愤懑,他光着膀子站在人群前头,常年干农活的身体看起来又黝黑又健硕。
“莫要逞能,何二。现在朝廷在打仗,山贼流寇来了一批又一批,我们不能总是和他们争斗。”土司劝诫说。
“土司已经太老了,已经没有了底气,做起事来,怕这个怕那个。我觉得他就应该把位置交给他家老大阿焕。不只是我这么想,大家都是支持阿焕。”大顺在亚夫一旁说。他们站在队伍后面,听着何二和土司的争吵。
亚夫走上前去。虽然他马上就要离开了,但是这群村民平日帮助了他们许多。于是他向土司提议,他先带几个人上山看看,能不能与那群山匪交涉,将陈素民带回来。
土司同意了亚夫的提议。一旁的村民虽然议论纷纷,但是没有人站出来反对亚夫的提案。何二在前面愤愤不平地说,和那伙山贼没什么好谈的,他们只会贪得无厌,提出更多要求。不过他倒是主动加入亚夫,和他一同上山。
在回去的路上,白濯瞧了瞧沈林,对走在他旁边的沈林说,“沈叔叔,你不是巫师吗?你能不能帮我们把我们把那群山贼解决了。对于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沈林苦笑了一下,“虽说许多巫师都有非凡的能力,但是如果不是遵循自然之势,顺应神灵的启示,你胡乱地使用你的能力,是会遭受神罚。所以对于世间之事,不应该过多干预。所有人都有其命数,世事都有其趋势。”
“所以,巫师都是群冷漠的、冷眼旁观的人吗?”
“那倒不是。巫师要懂得‘借势’,懂得‘平衡’。这就是你如果要成为巫师,需要学习的东西。”
“我?”
“是的。我是受葛均院长所托,前来找你的,接你去云中道场学习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