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路关池都没再开口,社交能量仿佛用尽了,任叶方秋问天问地,他只管低头走路。
来到东边屋舍集中地附近,子弹比人先一步来到他们身边。
“砰砰——”两声枪响后,距离关池脚尖不足十公分的地方出现两个细小的土坑。尘土被低低地扬起,未够着鞋面就落下去了。
关池举枪将叶方秋推到前面,低头继续走。
“只挡个枪就算了,你该不会还想用我换傅红绫?”叶方秋虽沉着脸,却没做反抗,“劝你别有这种期待,不可能的。”
“再说吧。”关池可有可无地说道,似累了,声音带着几分倦意。
“我和这帮雇佣兵不对付。看在娄先生的面子上他们不会动我,但也仅限于此,不可能做更多让步。”叶方秋微抬下巴,语气冷傲。
“那就不换了。”关池低头走路,随口应道。
叶方秋:“……”
这么随便的吗,听起来不像交换人质,像买错了东西换个货。
关池挟持着叶方秋,来到一座守卫森严的屋舍院落前。门边靠着两个持枪的黄毛,眼神阴鸷地看着他们三人走过身边,并未阻止。
院中正对屋门的石阶上,坐着个披黑色外套的光头,头顶并不光滑,纵横交错着不少疤痕。那人身形粗壮彪悍,大马金刀地跨坐在石阶上抽烟。
其他雇佣兵没他显眼,但也个个透着狠劲儿,有的坐在屋顶,有的立在院墙边,还有在屋侧的柴火堆上闭目养神的。看着似乎没有严阵以待,若没有刚才那示警的两枪,还以为他们挺欢迎有人来访。
石阶上的光头咧着嘴笑出一口白牙,牙缝里咬着一根烟。在看见关池用枪顶着叶方秋来到他身前时,他嗤笑着伸出舌头,将齿间的烟卷进嘴里咀嚼起来。
“凯翼说你是个贪财的小骗子。怎么,他不肯给你钱?”兰斯特的舌头在嘴里搅合着烟丝,将烟丝挤在齿后要吐不吐的位置,说话时听起来像要吃人。
“确实没给。所以,周岩山我就带走了。”关池微笑,转身解开叶方秋手腕上捆着的绳子。
他这个举动,让叶方秋和兰斯特齐齐愣住,其他雇佣兵也都纷纷露出或意外或感兴趣的表情。
不管双方怎么不对付,叶方秋明面上都是他们的人。关池就这样轻易松开叶方秋的绳子,是连做戏的余地都不给她留了。
叶方秋沉默片刻,开口道:“还是绑着吧,我很难忍住不动手的。”
“你随意。”关池丢下绳子,然后抬手一挥,将自己身上挂着的枪丢给站在一旁的周岩山,说道:“你也随意。”
周岩山没接,任枪掉在地上发出一记短暂而沉闷的声响。
他看向关池,发现对方并未看他一眼,是纯粹字面意义上的“随意”。他可以离开,也可以留下,可以战斗,也可以旁观。
——原来不被期待,是这样的感觉。
周岩山二十八年的人生,首次体验到当“废物”的感觉。他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脚边的那把枪上。
“有意思的小子……说说,你到底要干什么?”兰斯特吐出口中凝成团块的烟丝,从靴子里掏出一把枪放在身侧的石阶上。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们离开傅家,然后找到周廷昱。方便的话,还想见见娄易。”关池想了想,似乎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多,“不方便就不见了,改天也行。”
这一方天地大约从没像此刻这么安静过。
片刻后,一阵爆笑声响彻在这座巴掌大的院落上空,此起彼伏久久停不下来。
是几个听得懂中文的雇佣兵发出的笑声。他们在这连网络信号都没有的鬼地方闷了这么多天,难得有人说得出这么好笑的笑话。不笑够本,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种乐子。
而听不懂中文几人的则急不可耐地问那几个笑得打颤的同僚,想知道这小子到底说了什么这么好笑。
唯有兰斯特没有笑。这些话实在太过荒谬,荒谬到匪夷所思的程度,于是他反而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