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才缓一口气。
将军细细讲来,才知将军姓林名顾。最近唯一教盛行,甚至妄图左右朝政。边疆两国争扰不断,年年死伤。这次唯一教点梦了护国大将,东国听闻先起兵,西国连连败退,十分耻辱。
将军几番抵抗,抵不过兵少粮绝,朝中拒不补给,处处掣肘。
“直到偶遇赵氏妖族,才知这里有妖都,便走险求助。”
“唯一教……这就是近几日的事吧!”唯心多说。
风言微符音犹疑,还是说了句:“我们要避开人间战事的。”
老人又端来茶点:“你们都是人类吧。”
大家惊疑,老妇继续说:“不要紧张。老身原本是修士,疲于人间战火,于是来此妖都。现在两百年,疏于修炼,就老了。”
将军握拳:“是在下不识泰山。”又问起四人:“你们也是修士?”
源答:“我是跟随他们旅行,偶获长刀。”
风言微答:“我算是握锏力士。”
唯心多答:“我是净术修士。”
符音答:“我是杀术修士。”
将军听着一头雾水。
风言微解释说:“就像游戏定位的战士辅助法师吧……”
符音捂脸:“他肯定听不懂啊。”
唯心多敲桌:“总之我们会点法术,源和风言微会点武术。”
源茫然争辩:“我只是力气大,并不会啊。”
将军也行礼道:“总之各有神通,是在下见识短浅。”
老妇却笑:“既然将军说战事繁多,那可闻‘旧’是否还在作乱?”
将军答:“此邪祟原本立冬之后才会显现,现在越来越早,确实反常。”
唯心多问:“人间已经出现过?”
将军答:“是。”
风言微提醒:“唯心多,咱们来这里跟旧并无关系啊,主要任务是找人、除仙的。”
将军也提醒:“既然佑仙救我,我们也应当想办法救他吧?”
众人应:“不。”
将军疑惑:“你们竟不在乎?”
风言微说:“我们当中,只有他是妖,城主目标是凡人,他搞不定,那我们去就是送死。”
老妇却笑:“当然,是否愿随老身修行几日?”
众人及将军听见这话,都行礼拜师。
(四)赵夫人
夫人花烛之夜便受一气,当日便不言语,镜前正有一枚金钗,是城主所送。
“城主又出去了?”
“夫人,城主是审人去了。”
“何苦为难凡人。”
侍女咬耳低语:“本来有数人,全跑了,唯独抓来的是妖。”
“什么妖?”
“不知,白发白衣少年模样。”
夫人耳后还有一缕长发未绾起,就提裙出门。
那日穿过几家大院,急步不歇,登上公楼,直找来城主最亲近的主簿,翻脸质问。
“城主要抓的是凡人,为何被囚的是贵客?还不赔礼!”
“夫人……正是要引人来呀?”
“他被关在何处?”
“奉天阁台。”
夫人攥紧腰间长佩,左思右想。本来世家在人间遇见战乱,不得不迁城。本来不赴这婚礼,偏偏遇到唯一教使者,家主与之争执,当晚便昏迷不醒。
那时西国使者四处求救,遇到了赵家妖族。
应当心狠。
周围黑雾忽起弥漫,在旁的所有人都被黑雾所惊。
“这是‘旧’……要现身了。”
主簿等人瘫坐在地,不能动弹。
夫人运转法术,狂风乍起,黑雾吹散。
“西国使者呢?”
主簿还未回神,慌忙坐正:“回夫人,城主大怒,重责使者,遣回去了。”
夫人怒斥:“城主糊涂,你也糊涂吗?你以为桌上食粮、身上衣裳未经凡人之手吗?不管外界就罢了还苛待使者?”
身后门突然大开,城主一脸阴翳,须发倒竖,但见夫人,又气顺平和道:“夫人怎么在此?”
夫人回答:“夫君,询问罢了。”
“劳烦夫人了。”
众人都跪坐一旁,低头不语。
“都退下。”
主簿等人起身告辞,仆从也都随侧门而出,顺手关门。
“西国使者是怎么回事?”
“正是妾身带来的,息怒啊!”
“人间之事千年不沾,好啊!你来府中,便要破了规矩!”
“众生战乱之中,恐有生变,却诸事无常,不是畏惧便是怨恨。赵家不出懦夫,甘愿护佑一方;而君偏安一隅,受众妖供奉,只是守此妖都,不齿!”
“所以我一城之主,而赵家只能卖汝联姻!”
夫人转身面对城主,目中映出白光,却有黑雾缭绕。
城主发觉有兽潜伏,还未动身。
“是你?”
“不是。”
兽身形忽隐忽现,仿佛四周皆是它的身躯,缓缓来回踱步,正打量着“猎物”。
城主拔剑一划,身躯出现裂痕,兽呼号一声,身形渐渐隐去。
“再敢多言,就如此兽!”
夫人展臂而迎:“来!”
城主此刻竟被怒气冲昏头脑,举剑而起,僵持一阵,又放下。
“今日罢了。”
外人只知夫妻偶有口角,但是见两人互相恭敬,不曾慢待。这几日,城中如常,但死活不见凡人,城主心生烦闷。又听闻夫人几次赴奉天阁,更是怒意难消。
“夫人,赵家传来家书,却是力仙七从之一奎木狼所写。”
“怎么会是他人写家书?”
夫人展开书信,奎木狼代书,是新任家主被旧偷袭吞下一臂,剩下亲信皆逃走。奎木狼本来和家主商议西边政事,却见此惨状,求城主救济,却违约不理。
是因为自己的固执导致城主改变主意了?难道自己间接害死了家人么……
赵夫人登楼入门时,风临正靠天台跪坐,地上铺满卷轴,正低头查阅。
“佑仙大人。”
风临抬头,露出疲态,因为符文压制,稍撤妖力就会受到千钧压迫,夜夜难以入睡。
“拜见夫人。”
“已过三日,恐怕不会再出现救您。”
“这正好。”佑仙收起卷轴,又抽出一卷打开。
“已经发现‘旧’的痕迹。”
“这么早。”
“昔日女希氏抛弃人间,也许世间真的无救呢。”
风临露出狰狞可怖的神情,袖中抽出瓷刀。夫人不解,却见他正用匕首破开手臂,鲜血流淌,滴落在题字旁,留下朱红痕迹。
“这是干什么?”夫人握住手臂。
“我喜欢痛感,证明我还活着,活着就说明一切皆有救。”
夫人在花轿之中时瞥见一人,眼前的白发少年只是与伙伴说话,他的眼睛里却仿佛还藏有灵魂。
“我也看看这卷轴。”赵夫人杀心既定,静坐等候。
(五)第四晨
“不行啊,这个样子怎么能应战呢?”老妇人说。
将军心中一直急躁,外面战事吃紧,如果还不及时回去复命,恐怕边疆尽失。不日便想走,老妇却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四人这几日也吃尽苦头,修炼时老妇只是稍过几招,便已拿捏。每日他们关注城中动静,直至今日,老妇才道出天机:“老身察觉城中妖气紊乱,恐有大变,若有巨物现身,你们必须出手。”
城中突然传来讯息,街上沸沸扬扬,嘈杂不已。
“怎么了?”
几人收好武器,天边阴沉,传来悠悠兽鸣。
“太早了!才过处暑就有分身了。”老妇感叹。
城中巨风呼啸,阴影蒙蔽,所有人都仓惶跑回各自屋中,唯心多展开术法:“腾风,起!”
几人轻飘飘浮起,黑雾弥漫,盖过几人,将军正想跟随却未抓住,只能徒步跑向城中。
源喃喃自语:“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却见天空巨兽睁开双眼,血红的强光正照向四人,正张开巨嘴,獠牙显露。
唯心多注意到黑雾之中,有几人站在高台,再看定,发现佑仙左手白袖滴血,右手执刀;夫人脸上沾血,神情惊惧,此时城主正躺在夫人怀里,满是刺目的红色。
“发生什么了?”
风临看见四人,瞳孔收缩,大声喊道:“小心!”
黑雾再次掩盖,连着人形也看不清。
巨兽引颈长啸,巨爪踩过乌云,扑向四人,宛如洪流冲刷而来,源迅速拔刀劈开黑雾,此时众人听见窸窸窣窣的人声,抱怨、诅咒、痛哭、悲号。
风言微痛苦捂耳:“这声音……”
唯心多再次起术,四人才隔绝了杂音:“你们……快!”
溯问:“佑仙,你不出手么?”
风临眉头紧锁,立于高台俯瞰:“不。”
那时将军刚闯入府邸,却见黑雾中走出无数士兵,摆起长阵,举起长槊,怒目圆睁。
“将军坐在帐中,麾下可知将士之心么?”
将军拔剑,士兵横槊而指。
“难道你们不愿再上阵杀敌么?”
“满腔热血早已耗尽。”
将军额头青筋紧绷,因为过于用力,剑刃也随之战栗。
“也罢!”将军冲入阵中。
“喝啊!”士兵齐刺,将军侧身单臂抱住,斩断。一行士兵退下一行士兵穿插而出,举矛再刺,将军欲冲散行阵,却发觉一人之力十分艰难。
那时巨兽再举爪扣下,四周生出无数鬼怪,诡叫尖声不绝,符音起术,压除鬼怪,源和风言微各自出身接下利爪。
唯心多接近极限,周围鬼怪的声音开始侵入耳中,四人坠落在亭台边,源与风言微受此干扰力不从心,巨力之下两人各自拽住一人撤开。
“唔……”唯心多感觉内里绞痛灼烧,气血紊乱,“我承受不住……”
符音也跟着术法削弱,难以抵挡鬼魂侵扰。
源和风言微此时难以站定,以刀锏支撑,望向天中巨兽——这是“旧”——还只是分身——
此时将军突然冲出,双眼充血,只喊道:“你们就甘愿受死么?”
源的巨刀发出微光,远处佑仙站在那里,却迷迷糊糊,白发白衣……仿佛梦中所见的那位——“妈妈……”
源走过去,面前正是魑魅魍魉,要么惊讶要么恐惧要么愤怒,哀嚎声不止,却见刀锋划过,巨风撩起长发,鬼怪们都嘶声哭泣,抱作一团,化作巨兽面目。
唯心多借此空档重新振作,全力再拼一次,“术,启!”
那些扰乱的声音再次消失,风言微掌锏击过鼻吻,兽吃痛仰天怒吼;符音趁此施法封住巨兽行动——源跨过狂风一跃纵刀劈下!
刀风如龙旋转而上,哀嚎之声消失,黑雾斩出巨缝,高楼红檐绿瓦才显出,霎时风声灌耳,邪祟之气尽数消退。
“若是甘愿被践踏、被凌辱、在嗤笑之中引颈受戮,或者以头抢地苟且偷生,百姓安危弃而不顾,你们怎敢拿俸禄吃国粮?”
回忆与现实交织,在兵阵之中,将军也曾怀疑自己抛头颅洒热血,是否天真。
那时他跪在战友尸身旁,失声痛哭,挚友蹲下来安慰:“还没结束,我找到大妖了——”
他起身看向周围,士兵都迟疑不前,不再攻击。
一位士兵突然扔下长矛,跪下抱拳:“将军,属下必誓死效力!”
众将士也纷纷半跪行礼,抱拳示忠。
将军双眼含泪,巨兽消失后,那些将士们也纷纷消失——那些都是曾经战死的故友。
(六)第五日
风临望见兽消散后,才舒展眉头。此时府邸上下一群人登上奉天阁,看见此景都互相探耳求问。
夫人却伏在城主胸口痛哭:“还不来唤人救治?”
侍从才慌忙应喏寻医。
“赵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官员询问。
风临却镇定擦了擦手上的血,此时符文消失,浑然不惧。
“旧现身,恶鬼噬。”
官员们都拔剑严阵以待。
夫人擦泪怒斥道:“刚刚兽现身,你们胆小如鼠,藏头露尾,不敢应战。现在,却教城主重伤于此!”
虽然众官疑惑,却被这番话堵住了嘴。
医师匆忙赶来,城主还有气息,才简单止血,命人抬下,夫人也跟随其后离开。
众官亦有责问之意。
风临看着他们:“你们若觉得是我动的手,也可。”
“不敢,佑仙大人。”
此时为首一妖化出原形,是力仙七从之一娄金狗。
见众人惊讶,却道:“红事才过几日,险些办白事。主母暂管妖都,佑仙请随我而去。”
官员作揖:“敢问佑仙是何人物?”
娄金狗答:“女希娘娘座下五仙之一。千年解封,才现于世。”
众官感慨,才让路。
翌日城中运转如常,没了戒备。众人好奇谁驱散的兽,传言是城主因此受了重伤。
唯心多此战受创,躺了好一阵。院外老妇引领风临走进来,各自问好。
风言微:“佑仙没事就好。”
源看了看佑仙又看了看老妇,疑惑:“将军呢?”
老妇答:“将军受主母恩赐获得宝物,现在急往战场。”
此时老妇现出原形,自称“娄金狗”。
“若要找四仙,可问我。”娄金狗倒茶,请大家就坐。
“我们想变强……之类的。”
“各位天赋异禀,学什么都不难。力仙阁中有古籍,可先去看看?”
源问:“那女希娘娘呢?”
娄金狗答:“也有千年不见了。”
众人看向佑仙,佑仙摇头:“我当然不知。”
“休息好就迅速出发吧,若将近年底,便知时间紧迫了。”
众人出城时,又经过那店家,八眼琵琶声见状,大声喊:“又是他们?”
几人回头撞见,风言微先说:“这不是八眼先生么?多有冒犯请勿怪罪。”
琵琶生却气得转过头:“你冒犯大了!”
源和唯心多却说:“那日晚上,你弹得很好听。”
琵琶生这才友好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