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走远，羽仙没好气地盘腿座下：“昨晚我就猜唯一教的人要来找了。我去找鳞仙也罢，你来做什么。”

力仙没好气：“没大没小，这么对长辈说话吗？他立志在北海钓大鱼，我看看他究竟要钓多大的鱼。”

羽仙气冲冲地说：“鳞仙历代就爱玩极限的，不是大鲲还能是什么。”

力仙喝起茶：“上一代就是意外被女丑大蟹拽入深渊一直没出来，无论谁一次二次就罢了，次数多了总有一次会中。还是我~惜命点。”

此时四人正研究法术，身后一官袍男子抱着小孩靠近，小孩问：“咦？你们在修炼么？”

四人齐齐转头，小孩紧紧抱住男子：“斗木獬，他们看我，好吓人。”

“啊？”四人又一齐发声。

“你们太认真了。”小孩说。

风言微抱怨：“昨晚我们真不行呀！”

“啊？也许你们总搞钻研细节这些，导致实战吃亏吧。”

风言微抱拳：“你很懂咯？”

“当然不懂啦。”小孩天真一笑，靠着斗木獬的肩膀。

“咳。”风言微又继续钻研法器。

“你们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小孩眼睛如深潭不见底，四人细微的神色变化尽收眼中。

“我们除掉唯一仙就会走。”

“是吗……我以为你们和佑仙大人在一起，也是为了除旧。”

唯心多运转法力，缓缓流动，又慢慢沉下。

“真是厉害呢，这群孩子们。”

源看着那个“小孩”，大家视线也跟随过去，意识到到来者不简单：“您难道是……”

小孩回答：“在下鳞仙。”

斗木獬放下小孩，小孩捋捋衣饰：“要不要和我去北冥玩？”

源问：“即使是除旧，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去面对呢？”

鳞仙答：“在世不过走一趟，及时行乐，及时归土。”

源冷笑一声。

鳞仙并未气恼：“别这样——来点好玩得呗——看我抓来的好东西！”

说完小小身材袖子一甩，冲出个庞然大物。

唯心多大喊：“呜哇哇哇什么玩意！”

符音问：“八爪鱼？”

鳞仙喊道：“八爪鱼只有八只腕，何罗鱼有十条尾噢！”

再唤出海浪环绕四周，何罗鱼扭动身子顺着水流，两尾落地，两尾搭房，两尾乱舞，两尾平衡，两尾摆向四人。

“啥……这究竟是啥……”

“哇啊啊啊大乌贼！”

“别过来啊！”

此时力仙桌上茶水也悬浮成珠，又快速低落，远处隆隆巨响。

力仙蹦起来三尺高就往外跑：“好小子拆我宫来了！”

羽仙看到远处的水柱，握杯的手都在颤抖：“晚辈真得很难理解这玩法啊……”

水浪漩涡之中，欢乐非常。

“这边这边！它冲过来咯！”

“不许用法力，只能踩我的水上去！”

“对对对！跑起来！”

冰凉的水打湿头发，几人惊慌躲闪，渐渐变成追逐战。

鳞仙看到源的心情依旧没有好转，趁乱甩出水墙隔绝开来。

“你叫源么？”

源刚刚跑了好一阵，喘息不定。“对。”

“究竟是什么让你不高兴呢？”

“我……”

“那我往糟糕的方向想咯？比如国破家亡、亲离子散、难道你活不长了？”

“不是……我……”

“若不是，天下比你悲惨的人可多了。”

“我……”源双眼迷离，似有泪水，不过早已被水浪打湿，也看不出。

“我不知道我从何而来……”

“噢~就因为这个？”

“我是陶俑……”

“噢……有什么区别呢？”

“难道区别不大么？所有人都有过去，我却凭空出现一样……”

“谁不是从无而生、从零而长，区别很大吗？”

源一时语塞。

“降世时赤裸无物，记忆空白，什么都求个清楚，确实很难。”

鳞仙撤去水墙：“耗尽所有跑起来啊！”

源还在回想刚刚对话，何罗鱼一尾伸过来，正要缠住，唯心多违规施术，让源飘起来。

“小心！”

风言微和符音冲过来，刚好撞一起倒在水中。

“哈哈哈……你们刚刚……哈哈哈哈……”唯心多大笑。

“不许笑了！”

源也会心一笑。

突然远处听见力仙扯着嗓子大喊：“臭小子！还不收了神通！”

鳞仙慌忙收回何罗鱼，撤了水浪：“快快快……带我走……”

斗木獬无奈：“鳞仙大人不要为难小仙了……”

力仙闯进院内，见大家都浑身湿透，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又四处看看，只见斗木獬恭恭敬敬站在那里。

“见过力仙大人。”

“鳞仙呢？”

“鳞仙大人先走一步了。”

“好吧算他走运。”

此时鳞仙凭借小巧的身子躲在斗木獬身后。“吁——”

“我知道你在身后……”

“羽仙弟弟救我！”

（四）再寻仙

这几天太闹腾了。

大家聚一起好好坐在屋内看书，好些时间，终于见宫外佑仙提衣碎步，带着急促的铃音赶回来，经过庭院。

“消失两日，我还以为他要自己走了呢。”唯心多说。

“佑仙大人，何不留步？”鳞仙大声叫住，又悄声对羽仙说：“我第一次见传说中的佑仙呢。”

佑仙站定，撇过身子探看：“都在吗？”

“对啊。”大家一起回答。

佑仙衣饰全身洗过，到处有破损，破洞透过颈肩手臂，都缠有白布。

“您怎么了？”鳞仙问。

“他……我遇到唯一教的人了……被摆了一道，好不容易清理了伤口，徒步上山，竟有两日了？”

“啊？”羽仙还被佑仙那一下有阴影，“真想不出还有谁能伤到佑仙大人……”

但是众人都觉得怪异。

“哈哈……你们怎么都……”佑仙感受到大家的异样。

力仙一把抓起衣领按在墙上：“你不是大哥。”

风言微道：“我们与佑仙同行这段时间，从未听见他走动有那么大的铃声。”

“这一举一动保证金铃不响，太为难我了。”

力仙却一脸严肃：“大哥早已不再笑。”

力仙这手稳如磐石，佑仙这才解释道：“我是溯，风临确实被唯一教的人重伤，意识微弱，我先代他行动。”

羽仙急切问：“究竟是谁有这能力？”

“洄。”

“是谁？”

唯心多：“就是那晚我们遇到的回途菩萨。”

源却担心道：“但是那晚我与风言微也不至于这样……”

风言微：“那夜确实冲着佑仙来的，和我们肯定收手了。”

力仙松开衣领，溯才缓过来，“我都怀疑是不是崩了两颗螺丝钉了……”

众人问：“他什么时候醒？”

溯答：“很快，现在就可以。”

三仙疑惑，三人却恍然大悟：“噢！源！你快去试试！”

溯意识藏匿，佑仙瞬间昏迷瘫倒，力仙即时扶住他。

源记得佑仙说过，她的眼睛很特别。溯却说，眼睛不过是光学仪器不是吗？神奇的是形成“像”的思维世界呢。即使闭上眼睛，也可以将想象的“像”形成于脑海。

“霎——”刺耳的刹车声从远处传来，风临睁开双眼，看见长龙蜿蜒靠近，门启，无数生物上上下下各自赶路。

“嘀——”无数陌生的影子里，风临敏锐捕捉到熟悉的面容。桃花正坐在靠窗位置，侧耳倾听着邻座乘客的话语。

“是否乘坐列车？”“是否乘坐列车？”好像无数人在低声询问，像是空荡山谷里的回音，此起彼伏声声不绝。

风临正要踏入，提示音响起：“注意车门即将关闭——”

心跳脉搏突然加快，瞳孔开始收缩，风临惊厥坐起。

“真厉害啊！”

大家啧啧称奇，源感到疲惫不堪，自己也昏睡过去。

“源！”大家又被吓一跳，唯心多急忙安慰：“他睡一会就好了。”

风言微问：“佑仙从源的眼睛里可看到什么？”

佑仙捂住自己一只眼：“车……站台……桃花……”手放下时，双眼视野明亮，“有人唤我，是否登车……”

这其间关窍早已超出三仙认知，力仙也深觉这群小孩不简单，“你们是随佑仙除旧的么？”

风言微答：“是唯一仙。”

鳞仙听见这个词，神色也糟糕起来：“他点梦了我的从使，从此长睡不起。又收敛世间灵气，几乎所有修士止步不前，再无妖成。即使世人说他有求必应，我依旧认为不是善类。”

羽仙听闻，急切询问：“怎么会点到你的从使？”

鳞仙细细道来。之前北国拓疆已有多年，寒气凛冽，鳞仙派从使，对守关大将说，何日起烽烟，放过边外人。但是将军不诺，说远居仙宫之妖怎知人间所求，若不是北疆多物资，谁愿意去打呢？便求唯一仙点梦使者。

唯心多却神秘地低声说道：“不管事的神和乱管事的神我们都不喜欢呢。”

羽仙回应：“管事啊……权仙不是最喜欢管么，过劳死好几个。”

对哦，还有权仙。

女希氏座下五仙，都是职位，各司地方，山川河流、风霜雨雪、地质水系、星象气候，都有涉猎。

五仙对“旧”与“唯一神”的态度并不明确，也许都对“唯一神”厌恶，但对于“旧”，好像没那么在乎。

“不日你们可以去寻权仙，他懂得多。”力仙说。

霜天寂静，万籁无声。

修整多日，鳞羽相继告辞，佑仙养伤时，力仙曾去找他闲聊。

“那群小孩挺有意思的，但是好像和你并不熟悉。”

“也没必要。”

“阔别千年，别被关成闷葫芦了。”

“是吗，我话很少吗？”

力仙见他耳旁、脖颈所缀的金铃若有所思，曾经他和女希娘娘争吵数日，女希氏为了让他安静下来，便用了此法。

“我也思来想去，若是大哥需要帮助，我不会推辞。任何事都可以。”

“多谢。”

伤好之日，天空云霞翻涌，两条游龙从云间飞腾而下化作人形。

“在下亢金龙。”

“在下角木蛟。”

“权仙邀请各位来龙宫做客，不知各位可否赏光？”

四人回答：“正想去哟。”

力仙答：“你们去吧我就不来了。”

“路途遥远，请各位随小仙腾云可否？”

唯心多兴奋地答应：“好诶！”

“佑仙要去么？”

“请大人随往。”风临未答，亢金龙迅速答话，“是要紧事，大人一定在意。”

权仙已有计划了。

（五）青龙宫

“某县降雨共少三寸两毫。”

“少的水去了哪里。”

“被应龙大仙借去内地。”

“几次了？现在天寒，雨水更少了。”

“夏时更多。”

“南方不被他整涝算是大德了，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还不敢多言。”

过一会，角木蛟前来凑耳低语，“贵客已至。”

“这么快？我公文还没对完。让他们去外殿等候，我忙完就来。”

几人坐在殿外，角木蛟满怀歉意地出来：“快到年底，正在整理核对各地的录簿，以便计算雨水之类。”

龙宫设有水幕，因为仙官许多是人间妖兽，并不能水中久居，因此水幕内与人间无异。

水幕外昏暗，阳光惨淡，压抑非常。四人并不愿久待，只问多久走。

“昔日权仙整日案前劳顿，忙碌时，不到人定不会结束。”风临回想。

唯心多对四仙的设定饶有兴趣，“权仙一直都这样么？”

一旁亢金龙无奈：“各位有所不知，千年来权仙已换百任，长者百年，短者三两天。青龙族子孙者众，互相出题考核，成绩优者为先，服众才可上任。上任时同族监督，若有不合可能会催之让贤。”

“天嘞。”风言微悄声对唯心多说：“四仙之中，就属权仙含金量最高了，要考试。”

“谢谢你让我勾起不好的回忆。”唯心多曾经几次考试未中。

天晚，水幕外已是一片漆黑，四人更是难捱。

“让诸位久等了，恕罪恕罪。”权仙赶来向四人赔礼，面见佑仙时，更是躬身低头而拜。风临连忙起身扶住，只见他又惊又喜道：“千年之闻，世人遗忘，但我等一直流传君名，未曾忘怀。妖都一事真是让在下喜出望外。”

风临不解：“妖都我并未做什么。”

“在下听闻妖都首现其兽，说是城主所解，但依我猜，必是您。”

风言微旁边乐了：“猜错了噢。”

权仙听闻：“难道……你们……”

唯心多得意回答：“没错是我们。”

权仙神情闪过欣喜，但很快阴沉：“那先随我入殿细说。”

众人跟随。

千年前，兵荒马乱之际，世间曾怨聚成兽，为祸四方。

这是长久流传的。

佑仙曾带领众妖三次除祸，皆败。

风临也不愿回想。

“初次是旧最弱之时，若败，后世年年强悍，千年之怨，早已不是当初，更难收服。

“我查阅百年来旧出现的时间、次数以及受害人数，情况愈来愈糟，总觉得这并不简单。昔日大妖袖手旁观，现在真真旁观不得。将近数九九时，逐日增强。

“你们必须小心了。偏偏此时出现唯一教……”

风临想起什么：“唯一仙是不是现在很少在人间现身，都是使者代行？”

四人好奇：“嗯？”

“梅花和桃花是左右使。”

风临眼中所映的长明灯幽光微微颤抖。

风言微感叹：“权仙消息这么灵通？”

权仙继续说：“因为我四海人脉皆在。哪里发生了什么我都清楚。”

“我也要杀了他。”佑仙吐出这几字。

源看着风临，又生担忧。

唯心多分析道：“如果旧逐年强大，可能是亡人怨恨累积，得有妖超度吧。”

权仙点头：“得去冥界一趟了。”

符音和源都惊讶：“那是亡魂才去的地方吧？”

“自然有方法。我拜托房日兔与与心月狐随你们一起。”

权仙避席再行礼：“先人之恨我常常铭记心间。我见过初代权仙，他曾舍弃神职流落人间，再无音讯。”

众人回礼，佑仙问：“初代权仙怎么了？”

“不久前他托梦于我，大约是佑仙大人刚解封之时，我才重视这事，暗自调查。”

“他还活着吗……”

虽然鳞仙羽仙都是先辈死后继任，但卸任不代表一定死了。

“可能早已老去。”

他甚至抛弃了长生。

“会不会因为我……”风临神智又短暂进入混乱状态。

“不是。佑仙大人，不要什么都归咎于自己。”权仙连忙回答。

已夜半三更，权仙命人金罩扣灯，只留几展，四周暗下来。

“时日不多，各位好自歇息，明日就得出发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