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松承冷睨一眼,“你倒是大度,蒋术奇可是整个大宋武林唯一无条件信任你的人啊。”
云漠光闻之伤感,随之爽朗一笑,“那都是后话,此一去天机紫微宫,我还没有把握能活着出来呢。”
这样乐观又消极的语言令孟松承心头一颤,最想问的话脱口而出,“为什么药材里没有毒药?你不是惯用毒药对付人吗?”
云漠光一笑,毫不避忌道:“谁说没有。”她指了指手边窗棂挂着的一匝不起眼的蓉草,“我准备了翻鸦草。”
“有什么用?”
云漠光将蓉草折了指节长的一截,“就这些可以迷倒一头牛呢。”
“试试?”
“你不信这个邪,就试试。”云漠光玩心四起,立即放于蜡烛上点燃,空气里立即充满了翻鸦草的苦涩气味,静待孟松承的反应。
她盯着他,他也盯着她。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正处夏季,山里蚊虫嗡嗡而鸣。正纳闷之时,满屋子的蚊虫声渐渐消失了,一只大号的天牛从横梁上坠下,摔到两人面前。
两人见状眉头皆是一抖,证明药性无误。
云漠光骤然反应过来,问道:“你屏息了?”
孟松承谨慎的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这翻鸦草厉害着呢。”云漠光本该继续屏气,可一得意,翻鸦草的气味些微进入了鼻腔,头部立即晕晕沉沉,身子不争气往后一倒,睡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简直是两个月来睡过的最安稳的一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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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睡了两日,云漠光再次醒来,正处清宵之夜。
房间的窗户全部开着,她一抬眼就能看到天边的月亮,又大又圆,壮美极了。
余光一扫,发现孟松承就睡在旁边的藤椅上,背脊依旧绷得笔直,双臂抱紧,眉目紧皱,完全一副毫无松懈之意的睡姿以及苦大仇深的睡相。
她先是不动声色的盯了一会儿,思绪游荡在那些无法深究的事情上。
为何他三番两次豁出性命去救自己……甚至事无巨细的贴身照顾……
不怕毁了苦营多年的君子之名……不怕外界认为他是非不分吗……
想着想着,云漠光感觉有些口渴。
身子一转,顿时感到轻快灵活了许多,连伤口的疼痛都几乎感觉不到。熟睡的两日,她的伤竟悄无声息的自愈了?
倒是孟松承的脸颊瘦了几分。
云漠光明白,自己能迅速康复都是孟松承的功劳。所以,她不想吵醒他,便伸手去够床头的水杯,可还没触到,一道身影从藤椅飘到她面前,抢先帮她取了过来,倒满了水,递给她。
云漠光心情复杂的接过,一点一点抿着水喝,问道,“你没睡?”心疼的目光率先出卖了她的内心。
“睡不着。”孟松承很是心烦,愁容满面。
“出了什么事?”
孟松承垂下头去,不让她瞧见眼眶的异常,“发生了一件对你来讲极好的事,红姨她被人杀死了。”
白日里他去山坳里猎了野味,心满意足的往回走,碰巧看到乾元山庄的两名手下正在巡山搜人,便躲在暗处,意外从谈话中得知了红鹰被杀死的消息。
“真的?”云漠光初时又惊又喜,可转而一想孟松承的心情,又恢复了平常,“是我那一剑吗?”
“不是。”他回答的有气无力。
云漠光拼命地在脑海里推算其他的可能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薛檀枞。
红鹰一死,云漠光无比畅快,肺腑的憋闷消散大半,却见孟松承双眼红红,又不忍心,“你很伤心,红鹰待你很好,对吗?”
他长舒了一口气,悲痛狠狠地压抑在不为人知的心底,“她是母亲的妹妹,是我的姨母,从小到大她都对我照顾有加,是山庄里唯一用真心对待我的人。”
云漠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既然无法与孟松承共情,索性保持沉默。
孟松承的声音有些嘶哑,“总想与你不结冤家,到头来却是仇上加仇。”
这话听了教云漠光也不忍心,甚至有些为难。与其恩惠和仇怨纠缠不清,倒不如一别两宽来得自在。
她心一横,平静的建议道:“孟松承,往后你我恐怕只会更加针锋相对,等离开这里,是生是死都不用你插手了。”
“再见面就只是敌人了,是吗?”
云漠光稳了稳心神,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只做敌人,不做朋友。”
浮冰雪山渐渐凝结在孟松承的嘴角,“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