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舍里,褚奇峰见了她亲切得很,上来就要搂她肩:“杜焕义,又见了,昨日你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担心你怎么了呢,还好还好,你今天看着挺精神。”
邬陵摸出本子,记录众人回归书院的时间,拿起笔对英慈摇了一下,也算是打招呼。
付红云则嘤嘤嘤地冲她点点头:“为什么我们都如此命苦,还得继续上学。”
这次英慈终于与他有了共鸣,接过他伸来的手,握了握,痛心疾首道:“时运不济!造化弄人!”
聂子元推门进来见到这一幕,浓眉微颦,直接从两人中间穿过,将包袱扔到床上,自己则坐在床沿,特意摆出凸显腿长的潇洒姿势,这才勾起嘴角:“人不能谋事,天怎么能成事?承认自己无能,然后节哀顺变吧。”
“你!”英慈总觉得聂子元似乎在怀疑自己,但她又没有什么证据,只能将腮帮子里鼓着的气咽下去。
而后拼命思索,要怎么开口,才能把“明德券”要回来,卖给其他学子,或者直接向舍友收银子。
可爹说过,做人要讲信用,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要回来?
但事关明月坊的生死,其他原则都可以靠后吧?
她心中两个念头犹如力士,抖着一身肥肉缠斗许久,最终决定先从褚奇峰下手。
他是号房里面最容易说话的人了。
然而就在英慈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坐到桌前,点了蜡烛用功读书,仿佛生怕别人放假那天偷偷在家多做了功课,要在学业上超过他。
英慈只能小狗似地在他边上转,褚奇峰却视若无睹,直到将手中的书翻完,才惊讶地从凳子上跳起:“杜焕义,你怎么了?”
“昨夜我给你的‘明德券’能不能……”她多想直说,但嘴唇张了几次都没成功,只能委婉提醒。
“今晚的蜡烛挺亮。”
褚奇峰笑道:“是用你给的券换的,杜焕义你真是好人,如此慷慨仗义、不图回报。”
自作孽不可活啊。
英慈勉强挤出个笑容。
“可是……我其实……不想仗……”
“不想仗势欺人对吧,那当然,我知道的,你与冯睿智完全不同。”褚奇峰指着寝舍里众人道,“如今我们个个都佩服你到不行。这里的学子人人银子都多。给银子有什么了不起,‘明德券’稀缺,给‘明德券’,才彰显心胸宽阔、侠义本色,是吾辈之楷模。”
“这……不用这样夸张。”英慈纵然牙尖嘴利,此时也是脸色通红,只能尬笑了。
“哪里夸张,完全属实。《论语·季氏篇》说‘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吾见其善,吾拜而同之,非以邀名也,士之诚也。有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吾见其善,吾拜而同之,非以邀名也,士之仁也。’”
褚奇峰眼里透出严肃,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已经讲给全书院学子听了,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怎样的善人。”
英慈哭笑不得,余光看到聂子元嘴角微抿,似乎在忍着不笑,只能暂时作罢,想着先睡个饱觉,休息好了,自然会有新的主意。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像是有人敲门却又犹豫着终止,英慈奇怪地上前开了门,可只有一阵寒风吹入,门口没有半个人。
她打了个哆嗦,忽然觉得小腹往下一坠,腿间有些潮湿。
糟糕,葵水来了。
还好来书院之前算了日子,她在衣裳里藏了用棉布和草木灰做的葵水带,于是立即跑出寝舍。
找个角落,见四下无人,手忙脚乱将葵水带塞进裤子里,而后又觉得胸部胀痛,于是又松开衣领,让外衫半挂在肩膀上,动手把裹胸布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