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腾空飞起,迅速远离了这一片地区。
阿披实抬头见枭飞起,以为是老阿赞要出手了,没曾想竟然就这么飞走了。刚才有了求生的希望,但这希望转瞬即逝,再如何冷静也不可能再保持精湛无比的演技。
他脸上的一抹异样的表情转瞬即逝,但还是被精明的阴鬼捕捉到了。
两人刚想跑,但徒弟转身盯着了他,那冷若一月雪的目光彷佛是一个警告,无需任何法术就定住了两人。
鬼脸顺势朝向了飞了好远的枭,此时的枭已经是一个小黑点。鬼脸张开了口,一条长长的舌头从口中弹射出来,舌头上还连接着一个细小如拳头的头颅。
老阿赞回头见到这条飞腾而来的长头,虽有些手忙脚乱,但一个侧翻堪堪躲过了长头的攻击。
一击不能建功,鬼匣子一声尖啸,四面八方的阴鬼纷纷前来支援,对天上的枭展开了攻击。
鬼匣子中喷出了阵阵红烟,凝聚成了一朵朵红色的小水花,水花在空中崩碎成了一颗颗小水珠朝四面八方弹射。
阿披实和随从紧紧抱在一起,眼看着这猩红色的小水珠朝自己奔射而来,不由地闭上眼睛迎接死期。
许久之后,两人再度睁开了眼睛,原本悬浮于空中的血红水滴已经消失不见,让两人也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师父,回去吧。”
徒弟恢复了往日对师父的恭敬,声音中却听不出人气,彷佛是老旧的车辕发出毫无感情的卡卡卡声。
“跟上,回去!”
鬼匣子上的鬼脸也发话了,两人哪还有拒绝的余地,只得诚惶诚恐地跟在后面,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
空中的枭在群鬼的攻击下,发出一声哀叫声后便一命呜呼了。
老阿赞呼呼喘着气,枭眼中传来的最后一副画面是百鬼围攻下的一片血色,被撕扯成碎片的羽毛漫空飞舞,内脏和血液被众鬼分食一空。
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回去通知其他阿赞。他起身,锤了锤发麻的小腿,年纪大了,腿脚不太利索。
周围似乎静的有些不同寻常,凭借忽如其来的直觉,他抬头往天空一看,发现了周围的异样。
空中云红得彷佛烧了起来,他可记得现在离落日还很远。
啪唧,一滴滴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这雨竟然也是红的,四周围彷佛只剩下了一种颜色。
他伸出手抚摸着血红的雨滴,雨落到他的宽阔的手掌中冒出了一阵白烟,仅仅是伸出去不到一息时间,迟缓的疼痛令他被动将手抽了回来。
然而,已经太晚了,这只手只剩下白色的骨架,上面的血肉已经被猩红的雨水啃食殆尽。
他迅速折下了几片宽阔的大树叶盖在头顶,朝外面冲了出去,雨的范围不算大,仅仅只有一小片区域,但这一朵红云始终跟随他的脚步笼罩于他的头顶。
没能跑出几步,他已经摔倒于地上,汇聚于地面的血水浸透了他的鞋底,十步之间足底已被消磨为了白骨。
他悲切地望着远方,有好多话想嘱咐江萨,但这已经成为了一种奢望。
尽管老爷死后,这位新老爷烦他,厌恶他,甚至用尽手段试图将他挤出商队,但他依旧对这位首领恨不起来。他恨的只有自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未能尽到老奴的本分。
尸体很快就变成了一堆白骨和干皮凑成的干尸,衣服却依旧完好如初。
商队营地中,大多数人都无事可干,围在一起赌钱,要不就是躺在吊船之上,唯独商队护卫尚且佩刀巡逻于营地各处。
徒弟很快停下了脚步,前方就是营地了,他侧头朝阿披实说道:“看一下你们两个的肩膀。”
两人面露迟疑,缓缓拉下了衣服,却见到肩膀上长了一张脸。两人吓得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但徒弟一个眼神就让两人乖乖闭上了嘴。
“前面有阿赞,恐怕有手段能探查到我,我需要你们去找一件阿赞的衣物带给我,不要耍花招,你们肩膀上的东西你们也看到了,听话才能活得更久。”
徒弟小声警告着,他背后的鬼脸自从靠近营地之后就不再出声,一直是由徒弟发号施令。
两人频频点头以示顺从,若无其事往前走去。
“阿披实师傅,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有眉目了?”
护卫长同帕拉站了一天岗了,虽然很累,但还是要例行公事,这是营地的规矩,用一些寻常问题试探出去的人和回来的人是否是同一个人。
“许是吃了些不干净的水,泄出来便无碍了。”
阿披实随口答了一句,实则后背全湿透了,他能感觉到肩膀上的这张脸动了动,好似在窃听他们的对话。
同帕拉放任两人进去,直到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追问道:“你徒弟呢?”
不过这时两人已经走远,即便是听到了也装作听不到。
阿赞们休息的地方都不相同,甚至平日吃饭都是分开吃的,这是为防止有人下毒。他们的衣物缝洗,吃饭用水都是由亲卫所担任,两人想从他们身上拿到贴身衣物的难度可想而知。
阿披实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商队首领江萨,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商队老板其实也是一名阿赞,不过他的经商天赋确实盖过了他的降头术。
岂料,还未到江萨的帐下,便被两名亲卫给拦了下来。
“两位大哥,江萨首领在否?”
“首领不在,二位请回吧。”
“不知首领几时归,又去往何地?”
阿披实意识到自己问得过多了,又加了一句:“象群的病很严重,刻不容缓。”
“老阿赞出事了,首领和几位阿赞已经去寻了,你找不到他们的,天黑了再来吧。”
他可没想到江萨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过这些阿赞手段诡异多变,互通消息应当是不在话下,也就他们这些凡人死得默默无闻。
两人又去了另一处阿赞住处,但那位阿赞正在运功,闭门不见客。
之后便不敢再去找其他阿赞了,那样就太明目张胆的了。他们两个无奈回到鬼匣子身边,跪下朝徒弟说明情况,而非自己无能。
徒弟并未表态,而是抬头望向天空。
恰恰此时,两只乌鸦叼着一件衣服飞了过来。
两人抬头望着那件衣服,越看越熟悉,这不就是老阿赞的今天所穿的衣物吗?
一想到本领高强的老阿赞也遇害,两人再无逃跑的勇气。鬼脸大概也没对二人报以希望吧,只是权当试试二人。
徒弟背后的匣子用老阿赞的衣物包了起来,阿披实又脱下了自己的长衣,在外头又裹了一层。
如此伪装过后,三人一齐进了营地。
阿披实注视着护卫,生怕他注意到徒弟后面的匣子,但这匣子实在是太明显了,很难不被护卫盘问。
不过,事实证明,他还是想太多了。
护卫只是简单问候了一下,并未注意到徒弟背着的匣子,好像被某种法术干扰了视野。
商队中的人大多都与阿披实相识,很多还欠他赌账,他可不想害死他们,只求那位兄弟能再来一趟商队,把这尊大神给带走。
万一他不来,阿披实就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一定要来呀,一定要来,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