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出的白雾将眼前的视线遮挡。
这样的热闹,唤起了她五年前的记忆。
确实太久没有回来了。
五年的战场生活磨灭掉了他当年在盛京的记忆。
鲜衣怒马少年时,当年同窗认识的朋友,如今对他避如蛇蝎。
他冷笑了声,有点像是自嘲,站在人群中,一时之间没有动。
一个人路过时撞了他肩膀一下。
那人怀里抱着的东西瞬间洒落在地,他清亮的嗓音在寒冷的风中带着点热气:“对不起对不起。”
裴遇低头看去。
是一个穿着鸦青长衫的青年。
身形瘦弱,披着一件深色披风,抱着满怀的油纸包着的物件,看不出来是什么。
裴遇弯腰帮青年一起捡。
青年仰起头来道谢:“谢谢你。”
裴遇这才看到他的脸。
清冷的眉眼,昳丽的容颜,一张脸如同暖玉一般,在灯光下秾艳得让人看一眼就离不开。
周身气度非凡,好似天上谪仙,下凡历劫。
人间的肮脏配不上他一块衣角。
裴遇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昨天晚上在天香馆看见的那个浓妆女子。
他微微皱眉,因为有昨天那件事情,他原本惊喜于居然在这和这人相遇了,却又知道,这绝对不正常。
但他没有表现出他的惊诧,装作不知道,微微扬了扬唇角:“不客气,原也是我站在路中间挡了你的路,才让你将手中的包裹给弄掉了。”
青年笑了笑,玉一般的脸颊上显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他低头,好像有点羞涩。
虽然不知道他在羞涩什么,但白皙细腻的脖颈在灯光下泛着滢滢光泽,就这样闯进裴遇的视线,让裴遇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神。
他顿时也管不了突兀不突兀,突然向青年提出邀请:“公子,将你东西弄掉了实在不好意思,请你到对面酒楼喝杯酒,你看可行?”
青年猛地抬头看向他,摇了摇头:“没事的,反正也是我自己不小心,你没必要客气。”
“也不是客气。”裴遇道:“一见公子,恍若见故人,总觉得熟知。这样的缘分难得。这样冷的天气,喝杯酒正好暖暖身子。公子要是不介意,可愿前往?”
他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青年不好再拒绝,便点了点头:“叨扰了。”
“哪里。”
将青年骗进酒楼,裴遇很高兴。
两人进了包间,裴遇点了许多这里的特色菜,点了一壶酒,在旁边的小炉上温着。
酒楼的包厢是个暖阁,内里温暖如春——当然,这样的暖阁价格不便宜,但裴遇不缺这点银子。
青年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放在一旁。
裴遇眼神不由落在青年纤细的腰身上。
玉带扣在鸦青色的衣服上,将青年的腰身给完美地显露了出来。
包厢的灯光亮如白昼,在这样明亮的灯光下,青年本来被鸦青色的衣服衬得发白的脸更加莹润如玉,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感受一下他的肌肤究竟有多细腻。
两人互道了姓名,菜也端上来了,裴遇给他介绍:“白公子,这几道菜都是这家酒楼的特色,虽然算不上多美味,但也能入口。”
白寄离笑了下:“裴公子客气,这些菜都是我平日里吃不上的,这样好的菜色,若不是沾了裴公子的光,我怕是一辈子都未必有这样的口福。”
这话听着很夸张。
裴遇观白寄离的衣着,虽然算不上华贵,却也不是平常百姓能够穿得起的,他哪怕不是哪家的公子,想来过得也不算差,这话说的,却好像生活很窘迫一样。
只是,哪怕怀疑白寄离的话,裴遇听他这样讲,还是不可避免地有点心疼。
他关切地开口:“白公子是有什么难处吗?若是有,你尽管开口。”
“裴公子说笑了,我不过这样一说。”
白寄离将自己说的这么窘迫,也不算是欺骗裴遇。
原身的确过得不怎么样。
毕竟他是个杀手,甚至都不算白阳宿的棋子,而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这样的人,能够活着都是天大的恩赐了,“享受”这样的字眼,根本不会出现在他的人生里。
收敛了思绪,两人就着窗外的夜色喝了杯酒。
温热的酒液滑进喉咙,这酒不烈温厚非常,许久之后还有回甘。
白寄离一杯仰头喝下,如玉的脸上染上两团红晕。
“好酒,好喝。”
将酒杯放下,看着碗里裴遇夹的菜,他偏头望着裴遇:“裴公子心细,又如此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想来,爱慕者众吧?”
裴遇笑了下:“白公子说我?我现在名声可不好。”
“哦?何出此言?”
“白公子不是盛京人士么?能止小儿夜啼,传说中嗜血残暴的裴遇裴将军,正是在下。”
白寄离惊讶:“怒我眼拙,竟然没认出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裴将军。”
“是臭名昭着吧。”
白寄离摇头:“裴将军何必这样贬低自己,若不是有你镇守关外,这些年盛京也不会到如今都繁荣和乐。上战场又不是过家家,心慈手软只会死于他人剑下,你若不杀人,便会被人杀。”
“既如此,何来残暴一说?”
裴遇给白寄离布菜的手一顿,他抬头,望向对面的白寄离,眼神有种说不出的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