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鲜血滴落的地方,丰饶的土地染上了刺目的猩红之色,如此的讽刺,就像那即将燃烧的熠洲大地一般,丘仲书看着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刀十在后面探头探脑,他看到了丘仲书的双手紧握着拳头,力量之大,将指节都捏的发白了。
丘仲书,他本是上京大儒世家丘家的大公子,按理来说他应该接受家族的培养成为未来的家主继承人,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但在他年幼时却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变故,主脉的长辈在一场莫名的战争中近乎全部意外战死,只有他的三叔满身伤痕的被送了回来,三叔却对那一战忌讳莫深,那曾经慈祥的面容,如今却如同化不开的阴云,满是忧愁之色。
再后来,他看到他的三叔在丘家内部奔走,看着三叔的发丝从黝黑变得苍白,看到曾经玩世不恭的三叔变得成熟稳重,就像是他的家主父亲一样。偶尔丘仲书从丘氏的祠堂路过还能听到三叔与一众丘氏族人争吵的声音。他并不明白大家都是同族,为什么争吵呢?大家像以前一样和和气气的不好么?他不理解,在他的眼里三叔变得极为陌生,眼睛里满是冷漠,变得暴虐嗜杀,身上常年有着化不开的血腥味,他看到三叔指使着手下的修士将丘家的族人杀了一批又一批。
他突然觉得有些愤怒,愤怒三叔变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坏人,他也有些恐惧,恐惧三叔的屠刀不知道何时落在他的身上,他止不住的思念,思念那为他遮风挡雨的父亲,思念那个玩世不恭却对他极好的三叔。
现在想来,他是如此的愚蠢,主脉被肃清,支脉蠢蠢欲动!新旧更替已是必然!丘家内部早已暗流涌动,即便是他的三叔辣手杀了一批又一批的族人又如何,直到支脉修士的屠刀要将他斩首时他才终于知道了世家的丑恶,他放肆的大笑,笑自己的无知,笑自己的愚蠢!那一夜还是他的三叔一人一剑,杀出丘家带着忠于主脉的修士们且战且退。他看到那些追杀他们的修士们,曾经对他有多恭敬,如今便有多恶毒!
如果说他的三叔是受伤的雄狮,那些尾随的修士就像是闻着血腥味围上来的鬣狗一样,阴险狡诈,他们远远的吊在后面,趁着你放松的时候便冲上来撕下你的血肉!
那次追杀让他懂了很多事情,他看到忠于他们主脉的管家刘伯,一人断后,他看到,三位修士为报答知遇之恩,燃烧灵光,奋勇开路,他更看到当他们突破鬣狗的层层封锁,重伤昏迷,性命垂危时,是一对凡人夫妇将他们悉心照料。他清醒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三叔不知所踪。丘仲书也只能隐姓埋名,认了凡人夫妇做了父母。
丘仲书一刻也不敢懈怠,他比所有人都努力,用三叔留下的资源,终于达到了灵窍境界。当他兴冲冲的回到村子里想找自己的养父母,告诉他们这件喜事的时候,他却看到,冲天的火光和玉庭的修士!村子里一千多口凡人被杀的一干二净,他疯狂了,发疯似的往家里跑去,他只看到,父母那无头的尸体,还有一个拿着大枪的玉庭修士,坐在尸体边抱着酒坛喝酒,那个烂醉的修士抬头看了丘仲书一眼,发现是个有灵光傍身的修士,才放下了戒备,打了个酒嗝道:“这位修士兄弟,你来晚了,这个村子里的……嗝……凡人都已经死完了,如果要练习武技和法术只能去下个村子喽,反正凡人多如牛毛!哎!无所谓的。嗝……”
“什么?练习?你在说什么!”丘仲书只感觉这个世界病态了,这些凡人明明什么都没做,他们勤劳善良,却因为这个滑稽的理由被杀死了?关键杀他们还是玉庭的修士!他愤怒的不能自已,悍然出刀,大开杀戒,幽蓝的刀锋痛饮了修士的鲜血,可谓是,百余修士头颅飞,千百冤魂赴黄泉。
“去吧,做你该做的事情,你的灵光会指引你的。”老道人没有多说话,转身离去,他步履稳健,轻松写意,慢慢的消失在村中的拐角处。
“大人,我觉得有时候人生并不需要太多的建议。与其听那些人的大道理,我倒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手里的刀。”刀十也是看出了“雇主”的迷茫,故而上去谏言,其实刀十知道的并不多,他从有记忆起就在荡魔司做执刀人了,他听不懂什么大道理,他只是习惯用刀解决问题。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恢复到现在的状态,但是他的境界却实实在在被打落了,他的血肉宝刀也不知所踪。他原本就没有得到灵光的眷顾,只有着丰富的战斗本能,如今的实力更是千不存一。为了抓住这个长期饭票,不得不绞尽脑汁,撇脚的给出谏言。
丘仲书闻言,却是舒缓了紧握的拳头,从回忆里脱出身来,转头看向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少年,突然他微笑起来。在刀十看来那句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撇脚谏言,在丘仲书听来却另有深意。
他起初很是迷茫,杀了入侵村子的修士,在村子附近四处的流浪,前不久碰到了一位小道长,与他相谈甚欢,小道长离别时曾告诉他,他的师傅是当世最强的几位修士之一,如今在净土村坐等“离魂之人”,若有疑虑可去净土村一见。他的师傅算无遗策,无所不知。
丘仲书听得大为心动,拜别小道长之后便日夜兼程来到净土村。与他想像中的场景不同,道长并没有与他坐而论道,而是引导他求人不如求己,亦或者说你所追求的正义,或许就在你的三尺刀锋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