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纷纷回礼,然后准备入宫面圣,这时候迎面上去,是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人。
他愣了一下,然后才微微拱手行礼:“琬,拜见司徒大人!”
“子琰兄,我们之间无需多礼!”
王允微微一笑,虚扶了一下,两人并肩而行:“吾等同行吧!”
“诺!”
“子琰兄怎如此拘谨啊,这可不是昔日的你,尚未入朝,你我兄弟之称,不必称谓官职!”
“是某过于谨慎了!”中年人微微苦笑。
“谨慎点好,多事之秋啊!”王允感概。
“子师兄,听说太师已入城了,可怎不来面圣?”中年人突然问。
中年人乃是司隶校尉黄琬,黄琬乃是荆州氏族,江夏黄氏之人,他的曾祖父是尚书令黄香,祖父乃是太尉黄琼,世代簪缨,年少有慧名,早年入仕,因为党锢之祸而放弃仕途专心学识。
中平年间,再次出仕,为右扶风,后入京都,历任大匠,少府,太仆,后更是出任了豫州牧,平定了豫州之乱,被朝廷封了关内侯,乃是文武全才之辈,能打仗,也能上朝堂。
在雒阳时期,董卓入朝,天下文臣皆反感,有挂印而去之意,然是他和王允联手支持了董卓,稳住了朝政,然而在迁都之事上,他曾与董卓以理力争,最后却有理说不过莽夫。
入了长安之后,领了司隶校尉之职。
“太师一力肩负大汉之江山安危,当日理万机,如今刚刚从关东回师,必首先安抚军务,定了军务,才能定长安,而如今天下纷争未止,更有关东贼子,想要另立新帝,此时此刻,当团结一心,万万不可多生事端!”王允有些苦涩一笑,然后低沉的说道。
董卓刚刚进入雒阳的时候,还是很谦卑的,对于他们这些大臣十分礼待,而那时候外戚与官宦之斗,早已经让朝堂疲惫不堪了,为天下安稳,支持董卓,稳定朝政,是他做的一个决定。
宁可负一身之骂名,亦要扶朝廷之安稳。
支持董卓入朝。
只是这个选择,渐渐的他发现,错的太离谱了。
董卓若只是简单的武夫,尚可节制。
然而这个西凉蛮夷出身,对天子,甚至天下,心无敬畏。
得势便猖獗。
他曾想,即使这位是王莽,尚且有余地,可这位,恐怕连王莽都不如,毒杀天子,夜宿龙床,他眼中,还有大汉吗?
“传闻韩馥和袁绍要立襄贲侯为帝,可有此事?”黄琬压低声音问。
襄贲侯就是幽州牧刘虞。
董卓毒杀少帝,扶持陈留王,控制了朝廷,又在虎牢关打了一仗,然后迁都长安,更是把雒阳一把火烧掉了,再在雒阳厮杀了一番,连翻带打的,把关东群雄狠狠的收拾了一番。
毒杀少帝的事情隐秘,不过只是猜测,无实证,可陈留王乃是先帝之子,继承帝位却是名正言顺的,就这一点,天下正统,依旧在长安。
这关东群雄却不愿意了,既然没办法把皇帝夺回来,那就另起炉灶了,汉室宗亲又不在少数,佼佼者也不少,幽州牧刘虞,益州牧刘焉,出类拔萃之辈。
韩馥袁绍立足冀州,扶持刘虞,乃是与幽州共赢之举。
“的确有消息传回来,冀州要立襄贲侯为帝,然而此事尚未定,若当真如此,天下之贼,必乃他韩文节与袁本初,天下当共讨之!”王允冷笑:“先帝曾说,襄贲侯乃忠义之士,想必他不会如此无君无父!”
他立场是天子,有人想要打掉天子的合法性,就是在掀翻整个朝廷,他自不允许,他已经连续十几封信函送出去了,关东若有人当真如此大胆,他也不妨让董卓再打一仗而已。
“就怕这君父,已非天下人之敬也!”
黄琬幽幽一叹,他看了一眼四周,并无人靠近,便压低声音,开口:“司徒大人,这天下之人之所以会怀疑君父,无非就是小人旁侧,奸臣当道,若能除了这小人,斩了这奸臣,君父之名,当为天下传!”
这关东群雄征讨的从来都不是天子,而是董卓。
天子的旨意出不了关东。
那是因为天下已经认定,天子受到了董卓之挟持,所以不尊之,可独尊儒家几百年,君君臣臣早已经渗入了每一个读书人的思想里面去了。
若能除了这贼子,天下必再尊天子。
他这么想,并没错。
只是低估的是人的野心而已。
雒阳那一把火,烧掉了,并非只是一座都城,而是烧起来了无数人的野心,汉失雒阳,失了也是这正统之名。
“子琰兄,不可轻举妄动!”
王允想的更多,他摇摇头,低声的说道:“天下为重!”
“天下为重?”
黄琬惨笑:“你看看这长安城的百姓,这天下还是大汉的天下吗?”
“当有拨乱归正的一天!”
王允平静的眼眸藏着汹涌波涛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