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我,孩子们,我无地自容!”
有天他们看到大伯一个大男人居然哭了起来,轩子心里难受得好想去死。还好时间是一剂淡忘的良药。正当他们兄妹三人熬过最艰苦的岁月,某天燕子居然像陌生人那样出现在他们眼前。
燕子西施穿着不算华丽,但不失丰腴稳健。她说她是出去赚钱,目的只有一个:养家,养活他们三人。他们信了。外面的风言风语,完全抵不过孩子们对一个母亲的信任。
后来燕子租下一间老房子,就是现在的燕子面馆。开张时不免有些人故意捣乱,直到有天燕子拿把菜刀架在一个老男人的脖颈上,全乡人才对她刮目相看。
面馆的生意渐渐红火起来,毕竟这是南朝乡唯一的一间饭店,确切说是小吃店。那年,轩子开始上小学,直接跳过了幼儿园。
燕子最大的幸事,不在燕子面馆,而是看女儿吃饭,十几年来越看越称心满意,甚至拍手称快起来,早在轩子上小学一年级,做母亲的已在盘算女儿的婚姻大事了。
燕子西施看着正在吃饭的轩子,无可否认女儿长得愈发的标致。无论放在哪,吴雨轩顶顶的美人儿。她相信命运的轮回,即便如此心有余悸,还是决心死也不能让吴雨轩重蹈母亲的覆辙。
盯着手中的六合彩图,一个可怕的念头闪到跟前,燕子忍不住问女儿说:“那小子,你同班同学?”
轩子心里扑通一下,神态自若地说:“不是,是阿哲哥的朋友。”
“你们学校的?”
“是。”
“看起来很有钱……”她故意瞟了女儿一眼。
轩子冷冷道:“这个,我不知道。”
“不知道?”燕子冷笑道,“我看他很有钱,而且是那种很有文化的有钱人。单单那身衣服,就知道是高档货,还是我没见过的高档货。应该是纯进口的,国内买不到那种。我见过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要是说他们是暴发户的儿子,这小子就是翩翩贵公子。阿哲说过,他叫什么来着?”
“吴昊熙。”轩子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假如没有先入为主的偏见,轩子早就抑制不住心动的感觉一飞冲天了,这只死耗子的确与众不同:他帅气的外表阳光活力,给予人一种真诚——
“我疯了吗?”轩子呢喃自语着,“这么下贱?”
“疯?”燕子一跃而起,盯着女儿喊道,“现实点,轩子:下贱总比疯掉好,对我们女人更是如此。你想,一个疯女人光溜溜满街跑,随便一个臭老头都可以上去干她两把,你又不是没见过,总比做——”
“妈!”
轩子有点歇斯底里,面目可憎瞪着自己的母亲,只因燕子拿别人惨不忍睹的经历当笑料。那个光溜溜的疯女人跟轩子妈妈还是同乡呢,卖到南朝乡时已经疯了,生下两个孩子后被扔在大街上……
“还有那只手表,”燕子继续活灵活现比划着,“一看就知道是高级货,这小子真有钱。特别有钱那种。好几年前我在深圳见识过,那些富豪戴的手表,瑞士纯进口,比他戴的差多了,好小子——”
“有完没完!”
轩子跳起来,差点要抡起凳子砸过去。
“深圳”两个字已经把她伤得太深了,甚至于到了刮骨吸髓的地步。一次是父亲,一次是母亲,每当听到“深圳”,她就像一束摇摇欲坠的稻谷,被母亲用锋利的镰刀割成两段,身首异地。
每当这种时候,燕子心领神会的,知趣地走开了。
小时候,轩子常常梦到爸爸发大财,衣锦还乡,出钱出力支援家乡建设,大家也都原谅了他,宽恕了他的罪过。她相信爸爸发财了,一定会回家!
有人说爸爸在深圳发了财,她总以为是谣言,十分恶毒的谣言。“深圳”,她宁愿相信妈妈跑去深圳是为了寻找爸爸,而不是燕子自己口口声声为了挣钱养家。
总之,“深圳”就是她的梦魇。
随着时光推移,某天她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装满梦想的漂流瓶一不小心从她身上溜下去,彻底破碎了,害她哭得稀里哗啦。她赶紧躲进卫生间,蹲在地上,没有半丁点哭声,任凭泪水无止境淌下去。
那天,她第一次对着镜子赤身裸体,第一次欣赏起自己来,她决定从今往后要成为一个快活的女人,也第一次把真正的快乐留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