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崽子!”燕子西施仗着酒气,抡起两只酒瓶破口大骂,“狗娘养的,你奶奶不瞧瞧是谁的地盘!”
她朝人群啐了一口,踮起脚尖上前一冲,啪嚓一声巨响,半只酒瓶在吴芗丕身旁的木桌子边沿碎满一地,另外半只安然无恙的,风铃似的吊在吴芗丕跟前,摇来晃去。
众人看呆了,吴芗丕往后退了好几步。
“狗眼看人低,小子!”
燕子右脚踩在木桌子上,凝滞的空气满满都是白酒味。
“不不不,我,哪敢……”仗着酒气,猫头鹰总算清醒过来了。
“敢和燕西施秀功夫,狗崽子活腻了?”她哈的半声,戛然而止,“他娘就是不长记性,狗的,一堆乐色!”
最后四个字是用标准的粤语飙出来的。
“对对对,我们是垃圾,乐色——”
右脚还在木桌子上,燕子攥着砸开花的半只酒瓶,往木桌子边角处戳了又戳,就像在喂狗吃骨头一样,突然抡到吴芗丕跟前,在他胸前拍起来。
“想溜!”燕子抬下脚,一手抓住吴芗丕左手臂,碎酒瓶从胸脯蹿到了下巴,“怎么小子,要不要见识下什么是屁股开花?”
吴芗丕吞下一口到嘴的唾沫,半个字也吐不出来,胸口蹦蹦蹦似乎快要炸裂了。他的同伴贼兮兮的,无不竖起大拇指,尖声吆喝着:“燕子姨牛逼,我们实在服了,你大人有大量——”
“滚!”燕子怒吼着,歇斯底里的,带着满腔悲愤,“滚滚滚,你娘给我滚!”
所有人都吓怕了,大家仿佛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女人,特别是南朝乡人。他们可不止一次见识过燕子西施发飙、干架、大吼大叫甚至撒泼打滚,但像今晚这样悲愤,歇斯底里的恐怖,还是首次。
瞅着地痞流氓消失在茫茫夜色里,燕子才敢泄下气来,瘫倒在地上,四脚朝天的,嘴里也不知在咕噜什么。
轩子走向前,喊了一声“妈”,燕西施有气无力的,看似极其艰难地扭过头,看见女儿身上沾有血迹,陡地怒火中烧,哎呦着试图站起身。
两腿还没站稳,燕西施对着轩子,神经质的一顿骂:“破娘儿,生下来没屁眼,顶孬种贱货,凡事得老娘教,该死的贱货,找堵墙撞死算了,要你奶奶给你包,包伤口——你他娘想得美!”
除了轩子,其他四位年轻人吓得不轻,还好郭大姐很快晃过神来。她冲上去,立即指挥阿哲和林奕瑀赶紧收拾好面馆,自己则扶着燕子姨颤巍巍回家去。
吴昊熙呢,他巴不得能这样一直坐到天亮,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都心甘情愿:雨轩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十指相扣,他的下巴紧紧挨着她的额头。
就在刚才,他的嘴唇触碰到她沁着汗水的额头时,他的心一惊,那种冰凉到无以复加的恐惧可谓刮骨抽筋,久久无法消散,全身的血液仿佛凝结成了冰。
还好转瞬即逝,当她华润皎洁的腮颊传递而来的热量,坚毅而充满柔情,他意识到这是一种新生的力量,足以使他静固的血脉重新搏动起来。
两人互相搀扶着,轩子引路来到面馆后门口一个柜子前。她叫吴昊熙坐下,接着打开柜子,拿出一瓶碘药水蹲下身,半跪在地上,用蘸着碘水的棉枝,准备擦洗伤口。
目测应该有十厘米左右长,周围布满血迹,但很肯定的是并不算严重,血似乎都快止了,包不包扎好像也无所谓,但轩子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给他擦擦,止止血吧。
突然,她停下手,自言自语的:“药水应该过期了……”
吴昊熙快速转着脑子,很快补上说:“没事,不然……我听说唾液也可以消毒!”
“真的?”轩子抬眼对着他冷笑一声,“截肢可不能怪我。”
吴昊熙瞬间阴着脸,乖乖低下头去——
“呀!”突然,轩子想起忘了先做一个重要的步骤,不禁叫喊起来,“要先冲下水!”
吴昊熙脑袋一歪,心思也跟着歪了两下,竟痴心乱想起来:两人一丝不挂的,共洗鸳鸯浴的场景在他脑子里飘起来——
“吴昊熙!”
死耗子吓了一跳,神经质的摇头晃脑,当瞅到她带着笑靥的脸庞时,霎时间满脸鲜红,全身在发红发烫:鸳鸯浴,鸳鸯浴,他满脑子是鸳鸯浴……
“没水。”轩子淡淡说,“得去我家……”
轩子话还没说完,吴昊熙已经站起身,两眼光芒万丈。
“有条小路,很快就到!”轩子特意安慰他说。
死耗子激动得不停点头,嘴唇打着颤。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面馆时,吴芗丕一群人已经跑远了,然后就发生燕子对着女儿破口大骂那一幕。燕子清楚记得面馆柜子里有瓶碘药水可以止血消毒,却彻底忘了这瓶药水距离上次用在吴丁男身上已经整整五年过去了。
一路跌跌撞撞,兜兜转转的,燕子最终还是逃进了五村那座小小教堂里。南朝村唯一一座教堂,极其简陋破败,其实就是一间年久失修的小平房,不到五十平,几排长凳子,一只锈迹斑斑的讲台,雨天渗水,夏日暴晒,冬季漏风,不一而足。
天佳放不下心,紧紧跟着燕子,看她祈祷,听她念经,不知不觉中竟也泪流满脸,跟着燕子掩声痛哭起来。
另一厢,轩子拉着吴昊熙的手,疾步来到了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