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这栋外表颇具历史艺术感的老房子,冰火两重天的,吴昊熙一连打了好几个寒噤,顶着一盏暗黄的壁灯,可以清晰地看见满墙尽是一片片黄砖头。
很明显,有些砖头还在发霉,渗着大块大块的苔藓,有的早就干了,灰沉沉一片,点缀着好多黑点,发霉味?酸臭味?还是那种久未清洗的呕吐味——
吴克新家的房子,那头奄奄一息的母猪,忽然躺在吴昊熙面前,做梦似的,打他个措手不及,他不由得呕了一声,吓得赶紧捂住嘴巴。
轩子站在楼梯上,回头直勾勾瞅着他。
黑暗中,谁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呼吸声犹如落地的绣花针,胆战心惊的。轩子扭身上了楼,楼梯非常陡而且很窄。吴昊熙发现卫生间小的可怜,但足够两个人一起鸳鸯浴吧——
啪的一声,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疯了?”轩子不惊不慌的,忽然转身,伸出两只手捧着他的下巴,死死注视他两只眼眸,“没事吧?”
“没事……”吴昊熙使劲挤出笑容,心脏差点要跳出来了。
他凝视她,许久。
等轩子要抽回手去,吴昊熙赶紧把轩子两只手合在一起,攥在自己的掌心,抵在自己火红的腮帮子上。
不到五秒钟,轩子立即清醒过来,推开他又忍不住拉住他。来到卫生间,轩子一手打开水龙头,直接给他冲洗左手臂上的伤口。
一开始,吴昊熙忍住疼痛没有喊出声,后来对着镜子,夹着水龙头流水声,竟呻吟般的叫了一声。
大概听者有意吧,轩子一失手,打翻了那瓶刚开荒的碘药水。她瞧都没瞧,不吭一声,直接走出卫生间,转眼间拿来一盒药膏,还有一条干毛巾。
“出来!”轩子左肩靠在门框上,打着哈欠说。
“扫把呢?”吴昊熙伸长脖子,东张西望的。
“不用你管,出来!”
吴昊熙差点从卫生间的门槛上掉下来。他乖乖的,顺着轩子的眼神坐到眼底下一张小凳子上,轩子蹲下身,半跪着,擦干,上药,包扎,一气呵成,就如实习护士例行完成任务一样,勉强无奈又绝对服从。
“你简直是个护士。”吴昊熙夸奖道。
“怎么,你去过医院?”
吴昊熙点点头,羞得不再言语。
“打架去的医院吧?”轩子笑着说,只见吴昊熙抬起头开朗微笑着,“我妈在村里卫生室当过护士,当然,只是临时工。”
“你是从阿姨那里学的?”吴昊熙问,“比医院的护士——”
“你不觉得我妈……”轩子想了想,认为“恐怖”两字实在太俗气了,“今晚你也见识到了,燕子西施名不虚传吧,是不是很可怕?”
吴昊熙眨了下眼,言不由衷的,呆呆回答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不知道?那就是了!”轩子抿起嘴,微笑着说,“很可怕对吧?酗酒,抽烟,粗话,黄段子,一个女酒鬼,你看到了,这就是我吴雨轩的生活,你应该嫌弃我才对,或者,咱俩可以玩玩,我倒是很乐意。”
吴昊熙站起身,又坐下去,怒气一晃而逝。他晓得雨轩在着急等待他的答案,故意佯作不知,站起身去,慢腾腾的,在狭窄的房间里兜了一圈。
这就是雨轩的的“闺房”吧?
一个小小的客厅,三个窄得只放得下一张九十公分小床的房间,灰白的墙壁上沁出一块块清洗过的苔藓痕迹,一只光溜溜的节能灯光芒刺眼,吊在天花板中间,还拉着一条长长的褪了色的红色电线,灰色水泥地面越瞅着,越显得黑沉,那种直击人心的黯淡。
他想到了地狱——
妈的,他疯了吗?
如果不是雨轩拉住他的手臂,他已经举起手扇自己的耳光了。
为什么他会想到地狱呢?这是他们的爱巢好不好!
吴昊熙瞅着手臂上的纱布,他相信自己的笑容一定非常的奇怪。我像是在强颜欢笑吗?我怎么会联想到地狱?
攥紧雨轩的手,吴昊熙对着窗外的黑夜说:“所以你带我来这里,准备吓跑我?那你为什么还要给我包扎,我知道你无非是在完成燕子姨交待的任务,其实你心里早就认为包不包都是多此一举。”
“我——”
“雨轩,”吴昊熙把她的手指凑到嘴边,“我喜欢你,而且我喜欢阿姨,燕子阿姨,她很棒,一个坚强女人,她看上去是有点可怕,但说真的,她很棒,一个很棒的女人,值得我们尊敬的女人,作为妈妈,母亲,至少我妈还有天佳妈妈强得多。我喜欢,喜欢这样的女人,就是你!”
他拉起轩子的手在嘴唇上淡淡亲亲着,须臾缓缓凑上前去,两人闭着眼,嘴唇刚要碰上时,楼下陡地传来一阵吵闹声。
吴昊熙睁开眼,只见轩子还闭着眼,忍不住笑了一声,向前一顷,哪知轩子扭头一转,哎的一声,摔在地上。
轩子弯腰伸出一只手,扶着吴昊熙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