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连环带领着端木研一行人和每一波下山进行搜寻的道士进行着周旋，他仿佛对对方的批次与行进方向了如指掌，每一次都是刚好错过。其余几人并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身后，看着他腰间的一块玉佩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亮。

“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批了。”不远处的几道身影匆匆离开之后，燕连环微笑着说。并没有留给几人答复的时间，他冲着三人一猫将手一招，竟又将他们带回了山上。

“不用问那么多，一切都是师父的安排。”只留背影的燕连环悠悠的一句，硬生生地堵住了所有人涌上喉口的疑虑。

最终他们停在了半山腰的一个不小的山洞之中，洞口处俨然已经画满了各式各样端木研看不懂的道家符号。

“师父提前叫我将此处准备了出来，我们估计要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燕连环从背上的包袱之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玉石，手指轻画配合上口中的念念有词竟将石头的光亮一点点提高。洞中的一切陈设都是以生存为目的，虽然简陋，不过也是样样俱全。他们不需要为食物烦恼，洞底堆放着许多的干粮。

燕连环并没有解释他师父的用意，无论张若汐如何去问，他都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没有任何更好的办法，剩下的几人也只好听从他的意见，他应允会将他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几日间，山顶的道宗也没有闲着。掌门用了一种很奇怪的方式排兵布阵，他令张道乙统领无数小辈以道宗为中心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目的是搜寻在逃人员，但是无论遇上什么情况能避则避，不得动手，速速通过洞天镜汇报消息。而他自己则带领着大部分资深长老前去登天梯与天神交涉。这样一来，偌大的道宗只剩下了藏经塔中的张道一和一些资历中等的同袍，不至于被称之为一座空城，但也的的确确可以说是道宗有史以来最为薄弱的一个阶段。

然而，直到掌门和张道乙又一次在道宗汇合的时候，他们所期待的事情依旧没有发生。

“无妨，师兄在信中本来说的也就是一次尝试。”掌门尽可能地将无所谓表达出来，但是语气之中不免增添几分担忧。

一旁的张道乙也是眉头紧皱，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那边进展如何？”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天地神主意外地有些纨绔子弟的模样。倒是身后的老者眉目慈祥之间尽是战场破敌所炼出来的难掩的霸气。想来便是传说中的那位神族统帅。”

掌门向张道乙简单描述了下他在登天梯的所见所闻。他们到达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着请神仪式，或许是因为肖冰一事于三界都显得过于重大，请神仪式之后，他们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来进行等待。天神那边在凡历练的小神纷纷飞至，天元神将朱烽自登天梯降临人间，他身前的两道身影则正是天地神主与神族统帅。

双方的交流主要发生在他与天地神主之间，如今复盘，自己虽在大体之上还算是不卑不亢，却仍是面对着滔天的压力出了纰漏。不过，对面的神主似是毫不在意，他披散着的灰色长发几乎要遮住他的脸庞，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袒露胸膛，整个人以一个极为慵懒的姿势卧于榻上，颓丧之余却又带着几分贵气，而身下的小榻就那样托着他浮在半空。他几乎没有怎么开口，只是在听到肖冰二字的时候略微抬头。

掌门详细地转述了自己从张道乙那里得来的关于秦晋区一战的所有信息，只是扭曲了故事的结尾。他说那日张道一赶到之时，张道乙已然重伤，端木研不知所踪，众道也只好暂回道宗再行商议，自己在道宗和两人汇合之后，与师兄弟达成一致，马不停蹄赶往此处，恭迎上神。可谁知就在他们道宗内部防备薄弱之时，端木研竟然联合道宗内部人员，里应外合搅乱道宗，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掳走两位道宗青年才俊。这也是他刚刚得到的消息，掌门在故事最后还特意补上了这么一句。

“你说，他大概多久能恢复到他的巅峰。”许久的安静之后，天地神主的声音宛若轻风却又像是跳过了一切介质直接震荡着对方的心。此话一出，除了他身后的老人，无不感到极为的震惊。

掌门略微思索，回答道，“此事难解，我道宗先祖倾其全力换来肖冰存活的消息，这千年内从未消逝，关于他的实力，小道实在难以给出一个能令尊上满意的答案。”他的年纪不小，只是面对这几个似乎与天地同寿强者，自己的一声实在微不足道。

“朱烽，你讲。”

朱烽闻言，弯腰颔首，开口说道，“不出意外地话，东方广在秦晋区所遇之人，正是肖冰。我天神一族镇压妖界数千年，期间每一位妖帝都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能力，我们称之为妖帝血脉，他们可以吞噬掉一种天地间的元素化为己用，相传当年肖冰问世，整个妖界正被漫天大雪包裹，然而竟随着时间推移聚于一点。此后肖冰纵横人妖两界竟无人能挡。秦晋区一役，东方广重伤昏迷至今，本源之火虚弱异常，想来便是被所谓妖帝血脉剥夺吞噬。但，如若肖冰真的如阁下所说存活千年，姑且不提其力量突飞猛进，仅仅维持原状，东方广也不可能仍旧留着一份存活的希望。同时，也不需要遮遮掩掩偷袭道宗。”朱烽的言辞与眼神一般犀利，字字刺入掌门故事之间的漏洞。而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天地神主也在此刻侧头，他的眉眼深邃，眼底却不带任何锋芒，像是个单纯的问问题的孩童等待着掌门的回答。

而掌门自然清楚朱烽更深一层的意思，如果肖冰真的已然陨落，那自诩孤高无畏的天神竟是实打实地因为道宗一个关于死人的谎言被压得千年内不敢抬头，那道宗也就同样背靠谎言白白地得到了千年的庇佑。“小道不敢将话说满，不知尊上可对千年前那场大战是否留有印象，当年的老祖依凭着自己几世修为与自己的通天法器勉勉强强搭上肖冰的魂魄，回来之后更是立即命人将一切记录，世代相传。但当年毕竟是他肖冰以少敌多，加之尊上诸位天神实力之强悍，想来受伤也是在所难免。同时他撤退之后更要顾虑妖界不被大肆入侵，分神巩固边防也是情理之中。如果他真的在千百年前便已逝去，那小道很难去想象他是用何种手段维持着流火阁的千年冰封。”

掌门的推测相当合理，一时间朱烽也是哑口无言。他们天神不是傻子，不可能因为依附者的一句来历不明的信息就完完全全放过自己可能正处于虚弱期间的宿敌。千年来他们也在不断地尝试，只是流火阁的玄冰之寒无时无刻不刷新着他们的认知。他们大多见识过肖冰的威力，但即使如此他们也很难去想象对方是如何用自己的元素将整个妖界腹地守护地如此安定。

等着掌门说完，天地神主开口说道，“千年之前，我并未参战。”说话间，他微微扭头，望向了斜后方的老者。

老者与神主四目相对，进而又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掌门，停顿了片刻，紧接着一道年迈却又刚劲的声音像是从所有人的胸腔之中荡漾升起，“千年之前的那个道人的确在最后使出了一种不知名的手段而骤然衰弱。”包括老人自己在内，这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度过了多少岁月，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见多识广，见惯了风浪的灵魂仍旧在这千年之间惊叹于肖冰所留下来的伟迹。当初他的的确确一掌击中了肖冰胸膛，千年来也有无数天神与他讨论过那一掌会不会是致命一击。但是他每每站在流火阁的上空，感受着那种咆哮着企图冲入任何生灵骨髓的寒意在他的脚底流窜，他便会一遍遍地否定自己的骄傲。如果说那是一个死人所能爆发出的力量，那他活着的时候，绝对不是自己一人所能与其对抗的，更何况将其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