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但瞧着前头认真搜检的小吏,心里头又是一阵紧张。
她身姿颀长,清瘦单薄,全然不似女儿家的浓纤合度。昨日她自己尝试摸了一下,非常平坦,她瞧着好些前头士子的胸肌都来得比她大上一些。当真让她意外的安心!
她深吸一口气,按照要求展开双臂,就当是后世坐飞机过安检了。
那小吏瞧了她一眼,蜻蜓点水般的在她身上探了两下,便挥了挥手,让她过了。
于雪浓颇为诧异,明明前头的读书人,检查得还是相当仔细,想必是他瞧着自己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不会作出作弊那档子事情。
于雪浓赶紧将神色收敛起来,作出一副恭顺模样,接过牌子开始在考场上找自己的位置。
运气还不错,在最里头的小角落,也没有人打扰。
恰巧卷子发下来了,于雪浓搓搓手,深呼吸一下,习惯性地将卷子先翻了一遍,做到心中有数。
当她看到试卷的时候,反倒是没先前那般紧张,第一场考试是贴经,基本上就是考背功。
背书对她而言那不是到手擒来,她毫不迟疑的将笔提起,一阵笔走龙蛇,第一页很快被她写完了。
以前念书的时候,她读书快,写字也很快,基本上人家做上三四题的功夫,她七八道题都已经写完了。
现如今的速度还是她刻意放慢了速度,仍旧比同考场上的人快了不少。
等她伸懒腰彻底写完之时,她抬眼瞧去,还有不少士人奋笔疾书。
毕竟是古代科考,还是稍微尊重一些。
她仔细将考卷检查了三遍,她没发现自己有任何疏漏。
大概还剩半个时辰左右的考试时间,她都已经无聊的开始折纸飞机,她想提前交卷,又担心太过异类,就此作罢。
她无聊的趴在小桌板上,把玩着折好的纸飞机。
恰好一只秀白的手伸了过来,捏住她折的纸飞机。
她本能的捏住对方的手,这是最近三个月养出来的本能。
兵丁霎时围了过来,“大胆。”
于雪浓有些尴尬的放开手,“误会误会。”
抬眼,差点没叫出声来。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西府?他不是正陪着他媳妇去金陵吗?这个人当真有隐分身技术?”
于雪浓瞬间收敛了眉眼,拱手道歉。
谁让她是科考士子,他是已经上岸的金科探花。
他说了句,“无妨。”
兵丁见是误会,便离去接着巡考。
于雪浓趁他瞧自己考卷的功夫,她偷偷瞄了几眼,一身绯色的官袍穿在身上,映衬着清冷的面容,倒透出几分浸淫多年的贵气。
于雪浓发自内心的感慨,「三代出一个贵族」这句话诚不欺我。
自己这么好的未婚夫成别人家的了,当真有几分不甘心。
于雪浓压根就不担心他会认出自己,他们三年多未见,而今自己又是做男装打扮。
许庭策瞧着对面的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心底有几分不悦。
要她拿出身份文牒、「识人官结印」,他拿着小册子认真核对,还问了她几个关于身份的几个问题。
于雪浓瞧着他,眼睛一片澄明,对答如流。
许庭策将身份文牒、「识人官结印」归还给她,轻轻说道:“叨扰”,目光却落在名氏一栏,清秀的小楷写着「苏颂」两个字。
他暗暗记下。
于雪浓见他离去,心下总算安定了几分。
她当即把折的纸飞机给拆了,老老实实坐好,顺便想想下一场需要做诗的类型是哪些。
诗词本就是她的弱项,左右无事,她开始默出韵脚,自己在做古诗时,也有个对照。
许庭策从于雪浓处离去,立即有位年近五十岁的精瘦男子过来,率先冲着许庭策拱手。
“豫州可是那位士子有何不对劲的地方?”
许庭策摇摇头,想起那士子惫懒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应当是家里头娇宠的孩子,写完了卷子,在那玩,恰巧被我捉住了。”
跟许庭策对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让邱将军头疼不已的西府别驾梁建章。
当即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喜,“这样的士子怎么为西府表率,我这就黜落了去。”
梁建章此人颇为古板,做事一板一眼,他是瞧不得人有半分跳脱。
许庭策赶忙拦下,“我瞧着他年岁不大,到底有些贪玩,是璞玉还是顽石,等看过他的卷子之后再行判断不迟。”
此番又不是什么大事,梁建章自然不会与许庭策对着来,自然满口应下。
还邀请眼前这位朝廷新贵一道去房里,饮茶品茗。
于雪浓用手搓搓脸,第二场了,经过第一场的锻炼,她的心态放松了很多。
但伸手接试卷的一瞬,她还是忍不住的有些紧张。
她将试卷展开,微微愣了一下,《龙池春草诗》,要求用“齐”字为韵,写一首五言八韵十六句的排律诗。
她看着题目,她便猜想应该是许伯伯出的题,也就是现今颇受仰仗的许相公。
早年间他与先帝政见相左,先帝怜惜他又是人才,便将他放在翰林院做修史,这一修便修了四十年。若非先帝骤然薨逝,高太后掌权。
他怕是终身不会起复。
在于雪浓看来许相公,若说他是一位政客,她更偏向于他是一位文人,骨子里头对诗词歌赋的浪漫追求。
北方士人不擅长作诗,接到试卷之时,众人一片哀嚎。
于雪浓闭眼回忆起自己在京城时,自己借住在许家的场景,他们一家人带着她去龙池郊野踏青。
一晃倒是许多年了。
于雪浓拿出墨条慢慢研磨,当年的场景跃然纸上。
龙池春草绿无涯,
花落花开日复斜。
风吹水面波纹起,
雨洒池心荷叶芽。
游人不辨东西路,
野鸟难知南北家。
唯有青山长相对,
不知何处是吾家。
剩下的题目基本上算是中规中矩。
于雪浓也便依葫芦画瓢,随意写了去。
这次于雪浓吸取教训,不叠纸飞机,不作出惫懒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