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雪浓水润的杏眼看着弥漫的火光,今日发生的种种,在脑海环绕。她发现从未看懂过陆时雍,他周身好似笼罩在一层云雾,她从未看清过他。
才惊绝艳的青年,不知深浅的剑术,他的出身和容貌反而成了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这样的人,你凭什么认为他会为你停驻。
现在许庭策也猜到自己的身份,要科考的节骨眼上掉马甲。许庭策跟陆时雍不同,陆时雍不将礼法放眼里,甚为离经叛道,他许庭策则不同,克己复礼,完美承袭长辈意志成长起来的完美封建士大夫。
自己怎么能劝说许庭策替自己保守秘密,让自己参与省试,这又是一个头疼的问题。
觑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许庭策,怎么看都不觉得他会同意。
她努力了这般久,可不会因为旁人的一两句话便会放弃。无论他同不同意,她都会参与省试。这是她个人的选择,跟他们无关。
许庭策看着裹挟在熊熊大火中的茶寮,今日发生的一切好似荆棘弥漫的幻梦之中,血腥压抑同时又带着些无法抑制的欢愉。
他半敛着眉目,姣好的五官在火光的映衬下晦暗不明,最终还是将视线落到身侧一身男装打扮的于雪浓身上。
“夜幕四合,你今日出来得太久,是该随我去驿馆跟众位士子汇合。”
于雪浓抬眼,眼神与许庭策撞个正着。
他眼底隐约有些许不赞同,但他知道他无法阻拦,既然如此那便将她放在自己看顾得着的地方。
于雪浓忙不迭的答应,生怕他反悔。
站在另一侧的陆时雍轻笑一声,也道了一声好。
于雪浓觉得今日陆时雍奇奇怪怪的,她是管不了他的,随他去吧。
“雪娘,上来!”
“于小姐,上来!”
两位容色不俗的青年,都对你伸出手来。
于雪浓:……
这特么什么修罗场剧情。
马和马车的对决,于雪浓果断选择马车。
两个男的共乘一骑,怎么着都觉得有些违和。何况他身后还跟着郡主牌大醋坛子,她可不想招惹随时有可能发疯的女人。
陆时雍虽然有时候变态了点,但他没有家庭负累,不会随时有女人跟在他后面,指着自己骂狐狸精。何况他驾着马车,能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
这一轮battle,陆时雍胜!
大概还有一个转弯的功夫便到驿馆,果然看到郡主的凤驾,梁羡可俏脸寒霜,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于雪浓坐在马车里拍胸脯,“得亏没跟许庭策一道,不然今晚铁定没完。”梁羡可那爆棚的占有欲,她都不知道许庭策怎么跟她过下去的,不过这都跟她没关系。
许庭策不是一个喜欢下人脸面的人,纵然他再不喜欢梁羡可,他也会在外人面前给予她应有的体面。
但一段感情不能一个人永远高高在上,一个人卑微讨好。人的贪欲无止境,在低位的人永远渴求更多,永不餍足。若是有朝一日,在高位的人不愿给予,则易心生怨怼。
梁羡可与许庭策的这段婚姻中,梁羡可怨气横生,她恨他为何不能像自己一般爱他。
她瞧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衣衫鹤氅,所有的无奈又化为疼惜。你冒雨去找人家,人家好端端地坐着马车回来。这又是何苦呢?
一瞬间梁羡可不知道该生气或是该心疼,最终化为无奈的叹息,“走吧,先随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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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
李善长一肚子的怨念,自己在房间里头忙前忙后,他怕苏颂睡不惯,特地拿出从家里带的被套换上,自己又里里外外一顿收拾,早就将原本不能落脚的房间大变样。
正当准备去寻苏颂邀功之时,原本说折点青绿装点屋子的人反倒是没个人影。为了寻他,他连晚饭都没好吃吃,同行的士子他可是挨个打听,就差没问到主座身上去了。
结果这个混人,好不容易他回来,又弄了一个尾巴,说是表兄也要去京城要跟自己结伴同行。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跟他表兄同住?
现下驿馆只有一间单人上房,若是苏颂跟他表兄同住,自己就得给人腾地。自己折腾半日子,扭头给人家做了嫁妆。
李善长哪里受得了这气,表兄,表兄,表兄。哪里来得这么多的表兄?当即要看看抢他房间的人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
廊下站着一位身姿鹤立的青年,玉面隐在雨雾空蒙的山色中半遮半掩看不真切,似幻似真。
当真是小神仙一般的人物,李善长心里的火气下了大半。但当他走近细看,表情微妙起来,手里的折扇一展,原来是他啊!
恰好外头郡主一行人姗姗来迟,郡主亲手捧着帕子,想要解开许庭策的发簪。不停呼喝婢女婆子,统共不过几步路子的功夫,折腾得丫鬟婆妇一趟一趟的跑。许庭策不耐烦她的娇小姐做派,又打马先行离去。徒留郡主坐在轿辇气得人仰马翻。
李善长冲着于雪浓眨眨眼,于雪浓顺着李善长的目光看了去。
冷呵一声,她便知道他打得什么鬼主意。
这家伙离了八卦他能死啊!
于雪浓无语凝噎,自己身边一个二个都是什么人,几个人加起来都凑不出一个正常脑子。
最终于雪浓和陆时雍住进了李善长精心布置的房间,当真是无一不精致,于雪浓没摘的新绿枝丫被李善长摘了回来,还问差役要了瓶子,装着水养着。
到底是富商之子,对生活品味还是有些追求的,不像她两辈子绝大多数都是平头百姓,若是换她,大抵是凑合一宿,毕竟明日一早就得赶路。
陆时雍倒是坦然的很,解下佩剑,拿出些铜板子问差役要了桶热水。
差役的手脚倒是快,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一桶热水便抬了过来。
驿馆简陋,压根没有什么屏风之类的做遮挡,桶中热气袅袅,硬生生的将于雪浓的脸给熏红了。
她自认为她跟陆时雍的关系也没熟稔到,坦诚相待的地步。她瞄了一眼若无其事解衣的陆时雍,她的脸皮到底还是败给他了,她自认为跟陆时雍也没熟成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
她借口准备吃食先溜为敬。
陆时雍直接用一粒玉子将门关上,于雪浓被困到房间里。
于雪浓气急,娇声喝道:“陆时雍!你不要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