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说这雁南大家本已退无可退只求一隅安歇之地,可这庶子亲弟却不依不饶将他驱赶出祖宅院落,可怜那大家本就病重拖带着一双儿女冰天雪地不知归处,最后颤颤巍巍就着一床发霉破烂的被褥蜷缩在破庙.....”
青玉原本悠闲轻松老者开讲后却越听越惊恐待她慌忙转身看向自家主子时心忽然一沉,分明是明亮热闹之处此刻容疏月却面色僵硬寒气笼罩,眼见自家主子神色不对青玉扔下茶盏便要带她离开,但此刻容疏月已然不愿逃避任凭她如何劝阻拖拽却撼动不了分毫。看着主子在自己面前神色越发低沉青玉起身便要飞向说书老者,却被容疏月不动声色伸手按下。
“青玉他说得不过事实,此处人多莫要惹事。”音落容疏月松开青玉待她调整呼吸后再睁眼时神情已然平静,但四方桌案之下那只玉手指甲已深深扎进血肉鲜红晕开。
其实老叟所述之事并非绝密,可以说容家十年前那桩事在东耀甚至南璃也算人尽皆知。
当年安阳公主与武状元同时溺毙庆宜大长公主府邸事情蹊跷,元帝知晓后火速召集三司会审调查,但追查了数月却因线索不足而成为悬案。
因着此事牵扯皇家与武状元谢逍,当时时局也不稳元帝只得搁置一旁暗中查探而公主也没能下葬皇陵只草草安葬于城郊云仙观山后。那时驸马容砚书追寻不到真相悲愤难平毅然辞去尚书令一职要回祖籍雁南,彼时正逢用人之际驸马却不管不顾于是元帝盛怒之下批了折子扬言不许任何人接济送行。
就这样原本风光无限的驸马趁夜乘着破旧马车孤独离去。原本他痛失爱妻狼狈回乡已是可怜怎料到了祖宅后又因悲伤郁结于心不久便缠绵病榻,加之幼女疏月溺水救回后本就病重两人药钱加之一日三餐日子顿时变得捉襟见肘。
世人总言好人好报但事情到容家却不见得,平日里十里八乡学子教导指点容砚书总不厌其烦一一解惑,庶弟所开私塾不见起色他便撑着身子去帮忙打点。不料这庶弟是个黑心肠的眼见私塾有了起色觉得容家大房没了用处还费钱财,于是两眼一抹趁着容砚书病重将人扔了出去连一件厚实衣裳也不曾给。
那时容砚书心中万分悲苦但却无法自尽毕竟身边还有孩子,于是他拖着病躯牵着儿女四处找寻过夜之处,寒冬腊月刺骨冷风一家三口颤抖着身子蹒跚前行,不知路上摔倒几回昏倒几次终是在几里外荒山寻到一处破庙容身。
要说好人未必好报但也命不该绝就在三人高烧昏迷不醒之即南璃凤族闻讯找寻而来,据说找到人时三人快要断气便是如此容砚书仍紧紧护着一双儿女模糊不清呢喃着。“阿瑾...月儿...别...别怕,爹爹带你们回家。”
便是如今日再忆起救容砚书那日雁南县那些目睹之人依然揪心万分哽咽叹息,分明是芝兰玉树的先生却险些落的曝尸荒野凄惨境地。
好在恶有恶报当日南璃凤族使者便废了容家二老爷经脉带着容砚书一家回了南璃,再后来便如大多故事那般容家兄妹到南璃拜了师勤恳学艺,驸马也因学识气度被南璃奉为上宾成为梧桐书院第一位外姓掌教先生。
台上故事说到此处四方桌案下一双纤手松开,青玉见状慌忙掏出药瓶捏住容疏月手掌上药又小心翼翼用袖中丝帕包裹。当她确认包扎得当后仰首再看时容疏月她的神色已然恢复平常,而场内众人拭泪叹息着不计其数。
“啪”惊堂醒木再次落定属于容家这场坎坷唏嘘的章节落下帷幕。伴随老者起身拱手告别食肆中拥挤人群吵吵嚷嚷四散而去,那先前娇羞可爱的姑娘也被家人提溜着匆匆消失来不及留下只字片语。
此刻容疏月凝眸看着逐渐清冷的食肆饮下茶水,入口却是冰凉苦涩。
初春的夜没有一丝温度只存冬日刺骨寒意,容疏月被青玉搀扶着缓缓起身,就在二人将要离去时抬眸却对上那双熟悉又温暖的眼睛。
“初春天气寒凉月儿同爹爹回去吧。”说着容砚书骨节分明的玉手为爱女系上斗篷,牵着她走向夜幕中那片灯火阑珊。
容疏月跟在父亲身后看着那伟岸身影只觉寒意一扫而空,她紧握着容砚书宽大温暖的手掌笑靥如花眸中却泛起泪光。
“爹爹,我们走吧。”容砚书听完此言将手握的更紧不发一言,食肆门帘撑开说书老者凝视父女二人身影伫立。
华灯璀璨的小镇在一场热闹褪去后依然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欢笑身影中多了一对俊俏亲昵的父子,常福食肆门口说书老叟捋着胡须眉目舒展摇扇离去。
也许世间繁华消散后只剩凉茶一口,但万家灯火有一盏为你而明之时便是刺骨寒冬也将融化逢春。一无所有跌落泥泞从不可怕一家人携手依偎便能乘风破浪翻阅千山万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