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瞪着双眼看着朱雄英,后怕不已。
刚才若不是他的本能反应,恐怕那把长剑真的能把他捅个对穿。
冰冷的剑锋擦身而过,让蓝玉瞬间清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外孙不是在跟自己闹着玩,而是真的想杀自己。
见长剑脱手,朱雄英也不恼,他看向蓝玉,语气难得平静。
“怎么着,我不过是想成全你,你反而怒了,堂堂永昌侯蓝玉,竟也有怕的时候?”
蓝玉惊疑不定的看着朱雄英,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让蓝玉怀疑朱雄英是不是被什么邪祟上了身。
可下一刻,朱雄英的话让蓝玉彻底呆住。
“你想死,却没有勇气,你怕了,但是你有选择的机会,可那些死在拒马河的将士们呢?”
“你蓝玉自诩军中良帅,想必比我这个毛头小子更要清楚战场的残酷。”
“那些连名字都未曾被人传颂的将士们,他们可能也如你一样,在面临死亡时,有所畏惧,心生悔意,可他们,有选择的机会吗?”
此刻,朱雄英完全不像是一个七岁的孩童,他侃侃而谈,尽管声音稚嫩,但所说的话却字字诛心,让蓝玉心间一痛。
良久的寂静过后,蓝玉惨笑一声。
“我...该死...”
“你的确该死!”朱雄英掷地有声,“但你不该窝囊的在侯府死去,你的死,能换来他们的命吗?!”
蓝玉听了进去,但脸上仍然带着几分迷茫。
朱雄英没再继续说,他捂着刚才被蓝玉踹到的位置,在侍卫的陪同下,走出了永昌侯府。
重新坐上马车,朱雄英绷紧的小脸才得以放松,小手反复揉着肚子。
马车驶离,朱雄英长叹了一口气。
今日他算是给蓝玉上了一课,但自己何尝不是也上了一课呢?
这一瞬间,朱雄英体会到了大人的心境,但他并未气馁,因为,他总该长大啊。
朱雄英走后,蓝玉怔怔的看着地面发呆,直到年老的门房迈着步子来到房中,才将他唤醒。
“侯爷,您还好吧?”
老门房跟了他十几年,在他还未当上永昌侯时,便曾是他府邸的门房,这也是蓝玉没有驱赶他的原因。
看着他关切的神情,蓝玉鼻头一酸。
强忍住泪水后,蓝玉捡起地上那柄长剑,同样被拾起的,还有他的信念。
“张叔,帮我看好家,若是我回不来了,你就去找太子,他会给你个踏实的活计!”
门房张叔亦是强忍心中酸涩,其实早在朱雄英怒骂蓝玉时,他就已经赶到了屋外,听到那些话,心中也不好受,但他知道,皇长孙说的都是对的。
所以在听到蓝玉的话后,张叔轻轻的摇了几下头。
“侯爷,我会在这守着,直到你回来。”
蓝玉没再多劝,提起长剑,牵了匹马,踏出了侯府。
侯府门前,他回身看了看门上的牌匾,随后对着四周高喝着:
“劳烦诸位回禀陛下,我蓝玉自知罪孽深重,此去是为赎罪,别无他念!”
一连几声,除了惊动的鸟儿之外,再无半点声音。
蓝玉没有再管翻身上马。
明洪武十四年,四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