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鸩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潋滟眸子,稍一顿抬手覆在了上面,隔着手掌在白诀安眉心落下一个极轻极缓的吻。
她瞪大眼睛,在一片黑暗中隐约感受到了眉心上细微的温度变化,生生看着遮在她眼上那双骨节分明的冰凉大手一点点变得透明最终化为虚无。
连鸩彻底消失之前,那个冰凉的吻夹杂着缠绻的“安乐”两个字,像是寺院庙堂里撞钟的余音,生猛地砸进白诀安心底最软的那个地方,生根发芽,然后荒野花开。
手腕上的佛珠依旧在那儿,没有丝毫变化,又好像多了些什么。
这边没回过神儿呢,外头小狐狸突然开始唧唧喳喳叫唤个不停,白诀安往外一瞅,才发现日头已然走过了好大一截,再过一个多时辰就该用午饭了。
披上件外衫赤足下地,窗外除了枯树和狐狸,远远小路上还能看到个正撑伞走来的青年人。
淅淅索索的雨丝存在感不怎么强,若不是那人手中的伞,白诀安还没发现已经下起了雨。
“师兄!”
失踪半个月的师兄终于回来了,白诀安总算不用担心再有人来求医该怎么办,笑的开怀撑着窗框半个身子探在外面朝那人挥手。
许渡自小拜在老神医白涣门下,家中也是医药世家,年纪轻轻就得了“白衫郎中”名号。
这会儿他便隐去一身风尘,撑一柄素白骨伞顺着枯木中那条小径往山中竹屋走,身形清朗,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西侧窗里探出身的那个姑娘清亮的声音和着笑颜闯入眼帘,带着他也不自觉加深了些许笑意。
走到屋前收了伞斜支在门口,拍打去衣上凉意这才进屋,一眼就发现师妹又光着脚,笑意不减语气温然:
“千医方还没有抄够?”
白诀安眨巴了下眼睛低下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实在蠢的可以,当着师兄的面不穿鞋子乱跑,假惺惺干笑两声,立刻转身回里屋。
再走出来不光穿上了鞋子,就连衣服也是换过的,云纹的束腰百叶裙,略紧的袖口扎在手腕上绑得整齐,长发也干净利落高高束起,只有鬓边几缕青丝徒增三分柔和。
“师兄!我要下山!”
翻看着书案上几副字画的许渡闻声,微不可察的敛了眉眼,随即看向已经打扮好了的小师妹:“鬼节刚过,现在离开不安全。”
“所以才要等你回来给我下封啊。”
要不是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她早就跑了好吗!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许渡不满:“但下大封,你还哪里来的本事自保?”
自从年幼的白诀安被师父带上山,就有一身莫名其妙的毛病,多多少少治好了些,可一到每年七月过半,也离不开这空荡荡的弥骨峰。
许渡家里有套祖上传下来的针法,能封人鬼七脉,一但封了这脉,再离开弥骨峰死气镇压的白诀安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不同了,只不过那些小本事也要停上一段日子施展不来。
“师兄!我有白团儿护着,不会有事的!”
姑娘眨巴着那双明媚到极致的眼睛拽了许渡袖口软糯糯撒娇,许渡还怎么狠得下心拒绝?
她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却让许渡又做好了赔上了一世的打算。
原本就该是这样,是他欠安乐的,就算把神那样没有期限的生命全数交付了,也还不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