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索进退两难,只好闭上眼睛,双手抵墙。
“翠芳姐,老师要把房子卖了!”林骁高了张翠芳一个头,此刻拉着她的胳膊,像个受气的孩子委屈说道。
张翠芳回过头,垫脚摸了摸林骁的脑袋,又恶狠狠的看向莫索:“哦,我知道了,你是要把房子卖了,孩子不同意跟你犟嘴,你就打他了,是不是?”
“不…”
莫索想要解释,可还没等他说完,张翠芳洪亮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是不是打他了,你打没打他!”
莫索眼泪都快要哭出来了,他点点头。
“你这属于家暴,孩子还未成年吧,我要报警抓你,让你蹲牢子。”张翠芳拍了拍她那没有口袋的睡衣:“我手机呢,你等着啊,我下楼拿个手机。”
林骁眼看要出事,立刻拦住张翠芳说道:“别报警,别报警,翠芳姐,劝劝老师别把房子卖了,可以?”
张翠芳看着林骁,恢复过神来,瞥了一眼莫索说:“看看孩子多懂事,怎么说养了十几年了,石头的心也该化了,如今还打孩子?”
“不打了,不打了…”莫索连连摆手。
“看在骁儿的面子上,这次就原谅你了。”张翠芳摸了摸林骁的头发,和蔼的说道:“姐那有猪蹄汤还热乎着呢,你等我一会,我给你端一碗,你喝些再睡觉。”
林骁点点头:“谢谢翠芳姐。”
“两碗!”莫索冲下楼的张翠芳喊道。
“没你的份。”
莫索撅了噘嘴,扭头看向鼻青眼肿的林骁,两两相望,四目相对,二人噗嗤一笑。
随即坐在天台护墙上,像是这爬满护墙的凌霄花一样挂在老城的楼上,却看向新城城头的皓月,似是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
“真的要离开这里了?”林骁打破尴尬,率先开口说道。
“我当年收养你就和你说了,只养你到十八岁,你小子可别赖上我啊!”
“哼!”林骁轻哼一声,扭头望向月光照在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孔上,依旧无法看清。
在林骁的眼里,世界就像是一副清晰的热成像。莫索的脸就像是棱角分明的勾勒图,眼睛是个椭圆形,却看不见眼球,鼻子是一条内收的线,清晰的下颌线,就像是简笔画一样,只是被泼满了彩色油漆。
“老师,你是神?”
“哈哈,这世界哪有神?”莫索说道,“我们都是修念者,心中念有多大,这力气就有多大。”
“可你教的这些已经远远超过普通人的范畴了,刚开始学习修念时,我以为你只是开玩笑,可现在……”林骁抓住护墙的一角,用力一握,混凝土浇筑的护墙像是未干的水泥,被他取下一块,晾在手心。
莫索对此只是欣然一笑:“力气大,速度快,会喷个火就是神啦,那这神也太好当了,有句话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因为神是要保护世界的。”
林骁想了想说:“也是,神都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
“那…你想成为神?”莫索看向林骁还有些青涩的脸庞问道,他的脸格外的严肃。
“我只想像个凡人一样生活,却可以无所不能,哈哈。”
“你小子胃口真大。”莫索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林骁摘下手边的一朵凌霄花,将它放在皓月的中心喃喃自语道:“真美呀!”
“臭小子,能看清?”
“你说过这个世界是有念力的,只要想,就可以办到,不是?”
世界突然沉默,只能听见莫索心中浅浅的叹息声从鼻子中发出。
“快下来,快下来,多危险呀!这里可是七楼楼顶,掉下去还不成摔肉饼了。”
二人身后传来张翠花关切的声音,她端着一个高压锅,提着两套餐具,从楼梯口露出头,将冒着热气的萝卜炖猪蹄放在躺椅旁的桌子上。
二人灵活一跃,向着桌子走去,嗅着香气化成的线就围到了桌前。
“好香呀,翠芳姐。”俩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哈哈,那你们多吃点,我就不陪你们了,快明天了,小可明天还得上学,你们吃完我明天早上再来拿锅。”张翠芳说道。
“谢谢翠芳姐。”莫索抓起一个猪蹄,吃的满嘴油花。
“跟我还客气啥,咱们这老楼,没电梯,这些年,你帮我搬米,换煤气,搬家具啥的,我都不知道咋谢你呢,不说了,走了哈……”说着说着,张翠芳眼角的笑容逐渐下垂。
“小事小事。”莫索笑的露出牙齿。
“那你们吃完早点睡觉。”
“晚安,翠芳姐!”林骁举起一块猪蹄说道。
“嗯。”张翠芳的脚步停在了楼梯口,还是问了出来:“老莫,真要搬走啊?”
“嗯,想出去看看。”莫索舀口汤喝下。
“也是,出去好,带孩子见见世面,说不定外面有机会治疗骁儿这孩子的眼睛。”说完张翠芳顺着楼梯边缓缓下楼。
天台再次安静了下来,灯光骤熄,疾风晚起,吹起天台二人心中的五味杂陈,莫索放下碗筷,起身向护栏走去,扬言道:“我欲乘风拔地起,人间之上九万里。”
当莫索再次回头时,林骁已经跪在地上,莫索来到他的身旁,面色冷冽,沉声道:“你是在祈求?”
“一拜养育之恩。”
“二拜知教之恩。”
“三拜不弃之恩。”
林骁连拜三次,声音越来越沉。
“既然你喜欢跪,那就在这里跪到明天吧!”莫索不为所动,径直朝着身后的屋内走去,片刻后,他丢出一个背包,走到屋外,手掌抵在屋子上。
“轰!”
林骁只觉身后一股热浪袭来,火光冲天,将他的头发和衣服激的飞起,他挤着的笑容僵在脸上,片刻后,身后再次传来老师的声音。
“脚下路是心中路,心中路亦是脚下路,岁月已驶,而少年自当踏山海,路漫漫,人间长!”
话音随着感应灯一同熄灭,凌晨已至,林骁只觉鼻子一酸,在他眼中,两个红色水滴状的液体滑落在地上,他起身向楼梯走去,焦黑的屋子似一阵风便可吹倒,屋前的盆栽却依旧那么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