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昌愁眉苦脸:“这更麻烦,要是人家非但不害怕,还见尸心喜,一门心思要进死牢里发展,情愿一辈子当个我这样的主事,或是当个员外郎,耽误人家大好前途,他家里不得把我活撕了。”
“这贵人……脑子怎么想的。”黑衣服中年人费解。
“谁说不是,我他娘的得罪谁了?”
“这几个病死的可别让人家过了病气,不然唯我是问。还得瞒着他,要不是我拦着,他都能把人家肉给抠下来拿在手里摆弄,研究是怎么死的,我平生第一次见到这种人物,真是心服口服。”
“不说了,别让他等急了,我得赶紧把这些痨病鬼送出去。”
听到是病死的,黑色衣服人往外侧了侧脚,有点后悔被张昌握着手。
重刑之地不见日光,十几个人待在一起,往往也容易患上疫病,他用力抽出被张昌握着的手,“赶紧走吧。”
这时候,贵公子忽然抬起头,盯着他仔细打量。
黑色衣服的中年人心里一跳。
“哪来这么浓的血味……”
真他娘的狗鼻子,哪个贵人生了这么个儿子不得愁死。
他毛都立起来了,对张昌低吼:“快走!”
张昌对着狱卒打手势,对方心领神会,推着板车,木轮滚动离开了。
贵气潇洒一身白衣的公子,还想再看看是哪来的血腥气,却碍于更感兴趣的板车走远,不得不跟上离开。
等他离开,黑色衣服的汉子才松了口气,用袖子一直擦手:“刚险些以为他也要研究研究我,这都什么怪毛病。”
“哪家要有这么个儿子真倒了血霉,你快走吧,把人看好。”
“可不是……”张昌穿过角门,跟上前面的几人。
他追上去,却看到李浔在打量着街头。
他们是清晨运送尸体,现在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张昌抻脖子看了一圈,没看出有什么特别,老王在卖烧饼,老李在磨菜刀,再往远,有三五个小郎君赶不上书院晨课,正在疾奔。
他不解问:“你在看什么?”
“看风光。”
日出破晓,晨气蒸腾。
空气中飘着的尘土,和露水蒸腾的凉气,扑面而来。
他们穿过巷子向外走着,沿街有卖炊饼的摊贩,从蒸锅里冒着白气,麦子味扑鼻而来,不远处还有馄饨摊,搭配一碗热汤,几个汉子凑在两张桌子上用餐。
车轮滚滚碾过,白衣公子摇了摇扇子观望。
马车在一处停了下来,一身锦衣的小官人从凳子上踩下来,停在摊前买了一碗,还去隔壁摊上要了一份烤麻饼。
张昌走在前面,狱卒推着板车,一棵棵杨柳垂着枝条。
不远处的河道,舫船缓缓驶进来,几个纤夫和女工们上上下下搬运货物,船上有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煮着饭,围着炉子喝碗热茶。
一路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有卖时鲜茭白草鱼的,有卖蘑菇的,还有的支了个小铺子,招牌上写着“饮子”,这应该是饮品铺。
路边还有一个摊子前挂了个“测”字,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围在前面,似乎蘸墨写了什么。他琢磨着可能是测字问学业功名。
穿越一个月以来,前两日在村里,后面一直辗转在牢中。
李浔还是第一次见到人来人往的大街,第一次好好看看这个时代。
北宋原来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