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的另一边,欢迎看见长生已经顺利出城,不露声色地松了口气。
她朝那不肯破例的警员道:“算了,既如此,我们就不为难你了。”
董快驴惊讶问道:“官掌柜,咱们不出城给曾老板下葬了吗?”
欢迎叹息:“我还是舍不得把他埋在城外,不如把他放在我店里,这样还能一直看着。走吧,打道回府!”
一行人又调转方向,浩浩荡荡地往回走去。
*
城外一处野山坡上,长生安置好板车上面的棺材,开始挖土刨坑。
挖着挖着,突然有一口棺材“砰”的一响!
长生耳尖一动,微微侧目,他定睛一看,那棺材不但响,还在动……
可长生哪里见过这场面,顿时吓得小脸煞白,扔下铁锹,拔腿就跑!
半晌后,其中一个棺材被打开,险峰从里面爬了出来。
她干呕一声,猛吸了一口气,新鲜的空气洗涤掉她鼻腔的腐味。
险峰转过身,朝那些尸体行礼,然后望着城门的方向,在心中默默道了一句——“多谢”。
她摸了摸放在胸口的文件,决绝地踏上生死未卜的旅程。
*
欢迎一行人打道回府之后,她已经脱下了那沉重的新娘嫁服,换上了黑色的金丝纹旗袍,鬓边别了一朵小白花。
她在院中踱着步,仿佛在等人。
不消片刻,长生惊魂未定地跑了回来。
他一看见欢迎,立马磕磕绊绊道:“师父,有、有鬼!”
“怎么了?”
长生抹了把汗,舌头吓得都打结了:“我、我刚把那些棺材运到城外,正要埋呢,其中一个棺材突然又响又动,肯定是闹鬼了!”
欢迎拍着他的肩头安慰:“你一定是听错了,别自己吓自己了。”
“真的吗?可是我……”
“长生,你运走的都是残次的棺材,保不齐那一口木板没撞牢,有所松动,所以才会发出响动吧。”
长生一拍脑袋:“啊……原来是这样。”
欢迎默默忖度,这件事情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长生。
毕竟知道的越少,对他来说越安全。不然,他的紧张肯定瞒不过守城警员的眼睛。
她在心中暗想,此刻险峰应该已经出城了吧,只是还没来得及问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的代号叫险峰……
或许在那段历史的罅隙之中,就是有很多不知姓名的人在默默付出,但是却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记录……
想到此处,欢迎一阵叹息。
见面前的长生仍心有余悸,为了避免给他留下心理阴影,欢迎决定用更大的刺激来消解方才的刺激。
她把长生带到了大厅里,说道:“长生,师父有三件事情要告诉你,你可听好了。”
“什么事啊?”
“第一件事,长生店以后交给你了。”
长生瞬间瞪圆眼睛:“师父,那你呢?”
欢迎淡然笑道:“我要出门一趟,散散心。有可能几个月,有可能几年,有可能永远也不回来了……”
长生惊讶地张大嘴巴,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曾老板对于他的师父来说是无比重要的存在,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情。
欢迎继续道:“你现在也认字了吧?”
长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师父想拜托你,记录下长生棺材铺的缘起缘落,这些发生的事情,总要有人记得。”
“好,师父。”
“第三件事情嘛……”
欢迎抬手摸了摸长生的头:“你要好好活下去,未来会比现在更加艰难,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
这时,老宅铁架床上的欢迎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微风从窗棂吹进来,枕边的札记簌簌翻页,正好定格在最后一页。
上面写着:“吾师一生阅生死无数,看人生起伏。后孑然一身,将长生店交由不肖徒儿传承。吾将不辱师命,不负长生之名……”
*
梦境中,欢迎临行前,又回眸看了眼院子里那两株并地而生的曼珠沙华。
她在心中默默地想,也不知要过多久,这些花才能长成像初入老宅时那样鲜红如毯的花海……
欢迎的手抚摸在花瓣上,仿佛有种跨越了时间长河的宿命之感。
就在这时,她的耳边突然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欢迎——
欢迎——
欢迎——
蓦地,欢迎心中一震,难道是曾世庭回来了?
她站起身,一回头竟然真的看到了曾世庭的脸!
欢迎立刻飞奔过去,一把紧紧抱住了他,霎时泪流满面。
“曾世庭,你回来了……”
“欢迎,你看清楚我是谁。”
恍然间,欢迎才意识到,对啊,曾世庭一向叫自己官真,他怎么会突然叫自己欢迎呢?
她松开手,移开距离,微颤的瞳孔倏地定住,原来自己已经梦醒了。
此刻是现实,不是梦境。
面前之人更不是曾世庭,而是满脸担忧的庭樾。
欢迎木讷地问:“庭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庭樾反问道:“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你怎么还在这里?外面已经开始动工了,你知不知道你留在这里很危险!”
欢迎这才注意到,老宅里已是烟尘弥漫,外面推土机的轰鸣声不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