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有点欣赏尹三娘,这个看起来秀秀气气话不怎么多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的勇气与魄力,反抗她不喜欢的婚姻。
甚至她都没法说她这办法蠢。要知道自己来自千年后,用的不也还是相似的招数么?
可惜,她是那个被设计的人。
而且,她还不是真男人,她身上有秘密,因此完全不可能像永安侯世子那样半推半就地接纳她。
风很冷,呼呼刮在脸上有点疼,离得房间近了,她能听到里面隐约的鼾声,还可以听到有人在说梦话,不知道含糊喊了句什么,哈哈笑了起来。
两人对峙越久越危险,知暖很清楚这点,所以她收了所有的怜惜,滑出袖中的短匕,利索地用刀尖抵着女孩的脸,轻声说:“阿箩尚在村里,我不可能和你走。如若你硬要逼我,我不介意杀了你。”
尹三娘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知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脸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可如果你肯放弃你那愚蠢的主意,看在阿箩与你相交一场的份上,日后你之婚姻但有不妥,我可发誓,会助你和离,帮你脱困。”
她说完后,两人都没说话,只有风声在耳边呜咽。
许久后,尹三娘一语未发回去了房间。
知暖收回短刀,再次浅浅叹了口气。
她不是为尹三娘叹气,而是为她自己。
去年那时候的自己。
永安侯世子看她,大概也觉得她很蠢吧?
离开京城后,知暖从不刻意去想和他的任何细节,然这一刻,她隐隐约约有点感觉,也许,她找他或是临时起意,他待她,却不完全是顺水推舟。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也许,他曾更早地有有一点点喜欢过她。
毕竟她当时的行为真的好蠢!而凭他的能力,有一万种破解的办法。
可……喜欢啊。
纯粹的喜欢,在这样的时代,是一种很奢侈的感情。
难得她曾得到过,却也轻易地放弃了。
知暖在外面坐到天快亮,新娘子的屋里亮起灯,男方安排的人开始给新娘梳洗换妆,她才悄然回到屋里,重新又睡了过去。
再被叫醒时,天已大亮。
知暖跟着梳洗过,吃了东西,新郎来迎亲了。
看到新郎,知暖有点理解为什么三娘会不喜欢了。
他穿一身绯色的新郎装,脸上涂着粉,眼周泛青,唇色发紫,一副十分明显的被酒色掏空的纨绔样。
长的倒不差,但形象很油腻。
骑着马过来时,还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至于拦门却扇什么的,通通没有,新郎大爷不耐烦搞那些,使人朝天撒了一通钱,直接说:“别整那些虚的,老子不喜欢,直接上轿出门子,我累了。”
知暖:……
这要是自己家的,能把他狗脑子打残。
但无人敢不应他,尹家倒是想表示抗议……木有用。
尹三娘被人扶着出来时以扇遮脸,满眼的木然。
好似她所有的勇气与生气,都留在昨晚,余下的,只是残躯。
知暖心情挺复杂的,但她做不了更多,她能做的,是转头请陈二郎带阿狗去把他辛苦攒的东西换成钱。
孩子小,一人进城怕被骗。
陈二郎的马车是装嫁妆的,如今嫁妆改由他们挑进城,马车空下来,让陈二郎陪着小家伙去自是更好。
陈二郎也有事要进城办,爽快应了。
欢快的唢呐音响起,新郎上马,新娘进轿,亲队出发了。
不管新郎怎么混,新娘怎么想,最终的婚礼还是很热闹的,一路上响器常鸣,看客众多,拜堂成亲时的仪式感和庄重感拉满。
三娘嫁的这家人姓傅,毫无意外,家境十分不错,傅家主是屠将军帐下一个从五品的将军,在营陵县里,是可以横着走的存在。
对比家世,有这样的婚礼排场不意外,但也是因为这样的家世,男方对这场婚事轻慢无礼都变得能够理解。
毕竟在来的路上,知暖就听其他人说过,男方家婚前不管是下聘还是请期,都没有正经主人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