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渊又看向了黎暮雨，眼神微微一凝。

“虚无之毒，会将一切放逐至虚无，任何存在都不可抵抗，更别说将其炼制成毒丹了。”

“绝鳞太攀蛇的肉体已灭，纯粹的虚无之毒开始显现，一切存在都将会被其放逐至虚无。鼎炉，其他的毒物，药材，内力也将一并被放逐。到头来，一切努力都将全部白费……”

站在一旁的段红璃，眼神之中已经满是担忧。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小拳头也握得紧紧的。

她只能在心里祈祷着他们两人都能平安无事。

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真麻烦啊……”

黎暮雨并非是专业的炼毒师，就算听段涯说过，知道其中几味药材能暂时抑制住虚无之毒的放逐本质，已经将其弱化，也还是感到了无比的棘手。

说到底，炼制虚无丹的重点，就在于炼制出能不被虚无之毒放逐，并与虚无之毒结合在一起的毒素。

将弱化的虚无之毒与各大毒物药材一同炼制，慢慢的将其融合为一体，达成完美的平衡！

然而，这一平衡一旦有哪怕一毫米的倾斜，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没办法了！”

黎暮雨神识一凝！内力在他手中化作根根肉眼难以发现的丝线，向鼎炉伸去。

丝线不断延伸，即便会被放逐，也能立即补上。

弱化的虚无之毒放逐的效率变低，无法瞬间放逐丝线，只能被丝线牵引着行动。

其余毒物药材也在被一并牵引着，与虚无之毒缓缓的结合着。

这便是并非炼毒师的黎暮雨，所能做出的最好的应对手段了！

“……怎么可能？”黄渊的神情终于不淡定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如此精妙的操控内力！

每一下都精确无比，不差丝毫！而且还是同时操作这么多条线！那是一些顶尖强者都做不到的事！

这个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黄渊开始对黎暮雨有些忌惮。

这小子分明修炼境界很低，一看就是没有将心思放在修炼上的。

他别说操控内力，光是调用自身的内力，就已经很困难的事了！

然而，他却在操控着内力，还能如此精妙的操控！

他究竟是何人？

黄渊内心虽疑问不断，但比起那些，另一件事更重要！

虚无丹，说不定真的能够炼制成功！

然而，偏偏在这时！情况突变！

“什……！？”

墨绿色的虚无之毒突然变得狂躁，仿佛死前的回光返照一般！向四周爆射而出！

黎暮雨急忙牵动其他毒物，药材，堪堪幸免于难。

但是，鼎炉还是无法避免的被放逐了。

虚无之毒虽立马变得安分下来，但无比重要的鼎炉却已经没了。

“……！”

黎暮雨急忙催动内力，让内力包裹住了所有的毒与药材，暂时顶替了鼎炉的作用。

可那究竟能补救多少，黎暮雨自己也不清楚。

“……怎么会这样？”

一旁看着的黄渊，如古木般的脸上也是蒙上了一层不甘之色。

古往今来，还从未有人能做到这一步，因此，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所以，虚无之毒会突然狂躁，也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

无法预知，自然也无法应对。

这便是……命运吗？

黄渊攥紧了拳头，忍不住向黎暮雨那边踏出了一步。

可他仅仅只是踏出了一步，就停下了脚步，因为……

“差不多要成功了啊。”

不知何时，那个男人已经站在了黎暮雨的身旁。

看见那个人，黄渊愣在了原地。

段红璃眼中闪过惊喜之色，但更多的，还是深深的担忧。

“哇！？”黎暮雨被吓了一跳，“你是人是鬼啊！”

“你傻了吗？是人是鬼还分不出来？”

段涯笑了笑，随即看向了算是炼制到一半了的虚无丹。

“本来我还想着要是你炼得太差了就扔掉，再去抓一只绝鳞太攀蛇来炼丹的……不愧是我又信任又害怕着的男人啊。”

段涯拉过黎暮雨的肩膀，自己向前踏出了一步。

“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你没问题吗？”

看着段涯这副摇摇欲坠的模样，黎暮雨不由得有些怀疑。

“没问题，我虽然昏过去了，但是就算昏过去了，我也一直在思考着，也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看好了。”

段涯神色一凝，体内仅剩的内力全部倾泻而出！

可正因为如此，他体内一直被内力压制着的，那些日积月累存留下来的毒素，也不再受到限制了。

他的嘴角流下了暗红色的血，他的身体各处也渗出血来。

因毒素的侵蚀，段涯的身体开始崩溃了。

“喂，你……！”

黎暮雨想说些什么，可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阻止这个男人。

“睁大眼睛！别被吓到啊！”

段涯大吼一声，他脸上，正展露着笑容。

周围开始变得暗淡，那布满世界的洁白月光，居然全都收束到了正炼制到了一半的虚无之毒上！

月光融进了虚无之毒中，却没有被放逐！相反，有了月光的加入，虚无之毒又弱了几分！炼制的速度也更快了几分！

不止如此！月光甚至还化作了鼎炉！将最后一块缺口给补上了！

看着这一幕，在场的众人，都感到了无比的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

“……黎暮雨。”段涯开口解释：“我从一开始见到虚无之毒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虚无之毒……为什么墨绿色的？”

“……！”黎暮雨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虚无之毒，无法放逐光！”

颜色是光反射的结果，虚无之毒有颜色，就说明其无法放逐光线！

“没错，这就是我思考出的结果！”

大地昏暗无光，天空之中的那轮明月，所有的月光全都聚集为一点。

但很快，一道墨绿色的光芒照耀大地，就连天上的那轮明月，也变得黯淡！

“成功了……”

看着那尽情的展现着墨绿色光芒的丹药，段涯……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向那颗虚无丹，向那轮明月，宣示了自己的胜利！

“我们成功了！”

这是！古往今来无一人能做到的壮举！

这一刻，段涯毫无疑问，是当世第一的炼毒师！

段涯看着那颗虚无丹，内心感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一刻，他的内心思绪万千……

没想到，这无聊的，一成不变的，不值一提的人生，到了最后，居然还能遇见这些人，居然还能做到这些事，真的是……太好了。

……那颗虚无丹，就作为我的墓碑吧。

我和我的友人，亲手打造的墓碑。

但是，段涯感觉自己的内心始终缺了一块。

自己还有何不满足的？明明都已经做到如此壮举了……

仅仅瞬间，段涯便明白了，自己还有什么遗憾……

我真贪婪啊，明明是一个将死之人了。他不禁这样想道。

……

这一刻，世界变得寂静。

虚无丹，浮于高空之上，仿佛与夜空融为一体。

它与那漫天繁星一般，在深邃的黑暗中闪耀着。

而且，它无疑是所有星辰中，最为耀眼的一颗！

在场所有人都仰头注视着那颗虚无丹，连呼吸都忘记了……除了段红璃。

别人只看见了虚无丹，但她，只看见了满身是伤的段涯。

血肉已经腐烂，骨头的形状发生了弯曲。

他还能站着，本身就已经是不输虚无丹的奇迹！

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全身也在颤抖着，段红璃用力的攥着自己的衣角。

她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

她的声音，冲破了她心里面一直堵塞着的东西。

段红璃终于喊出了她一直都想说出来的话语……

“段涯！！！”

世界的寂静被打破，段红璃的声音，清晰的传达给了段涯。

“……”

这一刻，段涯脸上的表情，毫无疑问，不容置疑，是幸福的。

站在自己的终点上，段涯明白了很多事，他也明白了，自己最后要说出的话语。

“谢谢你们，黎暮雨，红璃，还有……”

段涯失去了最后的支撑的力量，他的身躯被重力拉向地面。

这个做到了古往今来无一人能做到的壮举的男人，就跟每一个普通人一样，倒在了地上。

呼吸越来越微弱，内心也越来越平静。

他的眼睛注视着上方的星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无数的星辰倒映在他的眼中。

星空如他所想，果然没有丝毫改变。他没能看见星光熄灭前的闪耀，但是他的内心没有丝毫遗憾。

因为……他已经满足了。

这一刻，星空在他眼中，变为永恒。

世界……再次归于寂静。

……

黄渊凝视着段涯，凝视着他嘴角那一抹微笑，神色复杂。

许久，黄渊才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了面无表情的黎暮雨。

“喂，差不多该开始了吧，你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圣女可还不能让你们给带走。”

段红璃愣住了，她停止了哭泣。

还没？都已经这样了，到底还要怎么样啊！

段红璃的内心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她也绝对不会原谅这个利用段涯的死来达成自己目的的家伙！

这一刻，段红璃的内心，充斥着悲伤，以及一定要向黄渊复仇的想法……

“嗯，我知道。”

黎暮雨站起身来，他明白，虚无丹虽然炼制成功，但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