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幸亏这位可怜的裁判帮着陈截阻了一阻,陈截得以在最后一刻,从枪手的视线盲区扑下了拳台,藏在了拳台底座和上台楼梯的夹角处。
枪声终于停了。
陈截这才意识到不只是拳台,包厢那边也已经是一片混乱。
楼外面甚至有一种人声鼎沸的趋势。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但陈截现在不敢回头看,也不敢探头观察,因为他不知道枪手手里还有几发子弹。
......
包厢内已经是一片狼藉,实木的桌子椅子全部都被掀翻在地,当成了临时的遮蔽物。
酒瓶酒杯泼洒了一地,包厢内弥漫着一股酒香和鲜血混杂的奇怪味道。
刚才开门的那个保镖躺倒在地上,眼睛惊惧的圆睁,额头上一个血洞。
但向着他开枪的那个侍者也没好多少,同样倒在了他对面,身上好几处枪伤,但似乎还没死透,嘴里时不时地咳出血沫。
严五剩下的两个保镖,包括阿坤一起,躲在竖立起来的桌子后面,严肃的看着门口。
再里面则是蹲在地上的关眉,和靠躺在墙上的严五。
严五腹部中了一枪,衬衫上已经染红了一大片,面色苍白。
“老五,认输吧!说到底咱们新义安和三合社都是一家,何必做到这种程度,伤了和气。你看,你要改革社团,要做正经生意,也要怜惜手底下的马仔和退休了的老头子们不是,你这样东搞西搞,大家都赚不到钱,上上下下都一肚子怨气咧。”
常惠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似乎满是诚恳。
严五扯了扯嘴角,神色苍白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倒是关眉平静的朝外喊道。
“常老大,我以前叫你一声老大,不是给你面子,是给老洪门面子。你信不信,我今天要是在新义楼少了一根毫毛,整个广东的武馆弟子都要持刀砍你。”
关眉话音一落,包厢外也陷入了一片沉默。
良久,常惠生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信,我当然信,关小姐的话,谁敢不信。但是关小姐,说到底今天这事是我们新义安和三合社的私事,和旁人无干。要是关小姐愿意离开,我常惠生自然派人全程护送,保证关小姐平平安安的回到龙虎会馆。今天受到的惊扰,我来日也必将当门致歉。但是您现在这样强要参合我洪门内部的社团事务,即使讲到关老爷子面前,怕也是说不通吧?”
关眉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严五艰难的咳了两声,轻声开口。
“阿眉,常老鬼说的没错,这确实是我和新义安的私事,你不应该参合。虽然我想不通常老鬼怎么敢在这里正大光明的动手,但想来他应该已经说服了洪门的老头子,也打点好了港督的黑帽子。既然着了道,那我自然认栽。但想要我认输,却是不可能。”
“五哥,你......我去找我父亲说和,说不定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说到一半,关眉就已经说不下去了。
既然已经抽出刀子见了血,哪还能轻易收回呢。即使是她的父亲,也没有摆平一切的能力。
严五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倔强的小孩子。直到她自己停住了话语。
“混社团不是过家家,既然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就不能再抱希望于可能和侥幸。”
严五既像是在对着关眉说话,又像是对着自己说话。
“这也是我的问题,明知新义安和三合社已经变成了两只火药桶,却偏偏不愿意立刻丢手。总想着能创造一个更大更好的局面去挽回一切。可惜啊。”
严五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睁开眼睛微笑着说道。
“要是那小子现在还侥幸未死,记得保他一命,常惠生会给你这个面子。阿截他是个好苗子。”
关眉的眼泪盈满了眼眶,重重的一点头,豆大泪珠就落了下来。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