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中耳目众多,即使在季庆宫,晏辰的一举一动也常常被人监视。他没有贴身婢女,没有侍卫随从。其实自从他的母后被废起,他便没有可以再相信的人。
哪怕是经常来看望他的晏珩。
若是没有晏珩的暗中照拂,恐怕他与葛素妍早已遭人暗害,哪能活到如今。
是晏珩安排,每隔半年送一封信给葛素妍,晏辰想母子心意相通。只要书信至,无论内容,令对方知晓人安好无恙即可。若是真的写满嘱托,怕又会落人口舌之短。
这天,又到半年之期,他便如常装好空信。送了出去。
但递出去信件的一刹那,他又有些迟疑与不安,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受。
直到晚上这样心神不宁的感觉也未减弱。
本已入睡,但深觉烦闷,又在风声中睁开了双眼。他盯着黑暗想了一会,决定起身外出走走透气。
此时刚入夜不久,但季庆宫内鲜有人影,八成的人都被调去玉阳宫了,因再过半月便是昭华贵妃的生辰宴,无人敢怠慢,定是举宫筹备。
见此寂静夜色,他难得愉悦,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鎏池。月光明亮,完整印在水面,四周水波回环旋转,竟令水中的虚月比天上的真月更迷人。
他便这样静静地望着,等待心中的愁绪一扫而光时,突听“碰!”一声巨响,他本能地躲到了一旁的林子中。
原来是有人趁夹城巡守空隙越墙而入,此人二人自称兄妹被追杀。听起来倒是诚信诚恳,不设城府。一句“水无痕,因风皱面”便打动了他。
于是他便从林中走出,决定亲自看看他受伤的妹子。不料竟是故人,凌珊。
凌珊曾告诉他,她的名字叫小桃。于是他也确实这样唤她。这一声,倒是吓到了江寄余。
似是和凌珊是熟识,却没有喊对名字。
“兄台认识我妹妹?”
晏辰点点头,二话不说就执手把脉。在这季庆宫中,极少有人愿与他接触,哪怕是大夫。他便时时翻阅医书,自己给自己医治,也算是半个医师了。
他刚探得凌珊脉搏的跳动,便紧锁起了眉头。
“心脉,肝脏均损,体征虚弱。像是,出偏了。”晏辰带着疑惑说道。
江寄余点点头,道:“她内力不足,强逼招式,怕是走火入魔了。”
晏辰望了他一眼,见他也是气息不足,说话模糊,便也号上他的脉搏。
“你也没好到哪儿去。”晏辰淡淡道。
“我没有大碍,先救她要紧。”
“你与我一同来吧。你本就因经脉尽损,丧失内功,如今强行冲破,恐怕你的身体只会日渐虚弱,活不过一年。”晏辰道。
“没事。”江寄余淡然依旧,像是说的不是自己一般。“她的手臂受了伤,是否还能恢复?”
“先去我住处吧。”晏辰说着,心中涌起了一丝佩服。他不知江寄余是因不懂严重性还是只在乎凌珊而如此平静。
这世上有如他一般不在乎生死的人,必定是真的经历过死亡的人。
顿时,他对江寄余产生了好奇。
他见江寄余吃力地将凌珊抱起,自己想去帮忙,却被拒绝。那平静的眼眸中暗涌波动,像是绝不会将手中人假于他手。
“我能为她做的事情不多。”江寄余苦笑了一下,手更紧了些。“我来吧。”
晏辰边走边道:“看你如此情深意重,我倒觉得你们不像普通兄妹。”
“我们确是兄妹。”江寄余语中带着肯定。
“好吧。”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