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脱听罢,嘴角绽出一道矜持的微笑,他挥了挥手说道:“无妨,想必你是被征兵差役所擒,才逃亡至此的吧?”
“我非是要追究你脱逃之罪,只是想聊表关切,若有族人想迁入大都,我或可帮忙周旋一二……”
族人……高黎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家人不在大都,他不放心我吗?
此时大战将近,莫非他疑我是敌方细作?
高黎微微颔首,言道:“在下巴帖木儿,汉名高黎,十九岁,河间路乐寿县人士。”(乐寿县是至元二年废献州立县,直至洪武再改,百科上有误)
“原属不里牙惕部,祖上随太宗伐金,进而得驻中原,时至眼下,家中老小尽已失散……”高黎的语气中有几分悲凉的意味,这倒不是刻意为之,而是言已至此,确有那悲从中来的感叹。
脱脱叹了口气,眼中闪烁的似是狐疑,又似是被遮掩的情感。
“看你这身打扮,想来一路上不乏艰辛,可是被差役所迫,故而逃亡?”
高黎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你可知押送之人姓名?送往何处?”
高黎回想起那官员鞭打自己时,曾叫嚣过自己的出身,那人自称灭宋功臣之后,姓张。
这几日疲于奔波倒也没有细想,如此说来,难道是刻下“镇国大将军灭宋于此”的张弘范后人?
“姓张,送往保定路。”
脱脱仿佛瞬间就知晓了对方的来历,瞳孔略微张大了几分,显得有些凝重。
“保定张氏。”他沉声道,“来头不小啊。”
高黎佯装不知,连忙作揖道:“若令您为难,此等私恨实在不足挂齿,只是那人……”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的拱火十分明显,但这个破绽却不得不卖。
“说下去。”
“那人非是只欺压于我,他的运奴队中皆是我族同胞,他对我们具是十分残酷。”
“哼!”脱脱装作气愤地冷哼了一声,“他岂敢如此!”
“保定张氏四世三公,我现在人微言轻不足以撼动,但若你我联手成就一番功业,区区汉人世侯,又算得了什么呢?”
话已至此,傻子也能听出来脱脱的拉拢意味了,而且也应该对自己没了那么多猜忌。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至少是能让自己暂且活下来的机会。
但毕竟这个机会伴随着与战争绑定,从先前得到的信息来说,要打赢这场仗可并不容易。
而如果输了,自己必然死无葬身之地,但,自己有的选吗?
高黎正色道:“愿为大人效劳。”
仔细想想,张氏乃灭宋功臣,肯定不是这时候的脱脱可以轻易处置的。
脱脱给自己画张大饼,让自己长久的为他效命,这反倒可以证明他暂无加害之心,那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脱脱朝着高黎走了半步,让二人的距离更近了一些,而后拍了拍高黎的肩膀说道:
“日子还长着呢。不过,你的战略若想实现恐怕会万劫不复。”
与此同时,在高黎看不到的地方,一名脱脱的家仆已然纵身骑上了马匹,往保定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