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已经从邮递员嘴里知道了,这是润叶寄过来的信。
“少安,你好歹瞧一眼嘛,别委屈了人家润叶的一片好心。”妈妈也跟着小声地劝道,她害怕声音大了会让孩子感觉心烦。
结结实实地愣了半天之后,少安终于睁开眼,把手伸出去了。
老两口见状高兴得要命,赶紧把信递过去。
少安有气无力地撕开信封,一边无精打采地歪着头,一边用右手从信封里面哆哆嗦嗦地抽出一张折了两折的白色信纸。
他懒懒散散地把信纸展开,想要看一下上面的内容。
两位老人赶紧把房门再打开一些,然后又把窗户开到底,好让屋里的光线更明亮一些,然后心神不安地看着儿子。
少安本能地欠了欠身子,好让自己坐得更直一些,然后又很自然地揉了揉眼,便开始看起那封来自黄原市区的信。
信上的字体显然比平时要大一些,而且内容也不长:
敬爱的少安哥:
现在,我不想说什么节哀顺变之类的话,也不想劝你要尽快地振作精神,重新鼓起勇气,去勇敢地面对今后的生活,我只想告诉你一下,在尽情地悲伤之余,在无数遍思念秀莲嫂的空隙里,请你务必多想想家里的老人,其中包括秀莲的父母,多想想兄弟姐妹们,多想想可爱的虎子和燕子,甚至,还可以多想想我这样一个外人——
是的,你身边依然有很多爱你的人——
甚至,在爱你人里面,还包括一个小小的我。
这些一直爱着你的人,都值得你好好地去活人!
——愿意永远站在你身后的润叶
少安满怀悲伤地硬撑着看完最后的落款,满腔的压抑情绪直接就崩溃了,豆大的泪珠很快就把手里捏着的那张薄薄的信纸打湿了,甚至连那个稍厚一些的牛皮信封上,也落下了几颗滚烫的泪珠。
“少安,你怎么了?”慌了神的老两口赶紧问道。
他们当然不知道润叶那个女子在信里都写了些什么,只是感觉里面的内容对儿子来说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一定是顶顶要紧的。
“莫非润叶这孩子的话,伤了娃娃的心?要不然的话,娃娃怎么会一下子哭得这么厉害?”玉厚老汉不禁如此想道。
“少安,你不要紧吧?”妈妈又关切地问道。
“爸爸,妈妈,你们别害怕,也不要担心,我现在没事,真的没事,你们就放心吧——”少安勉强止住悲声,劝慰父母。
“那你——”两位老人同时疑问道。
“爸爸,妈妈,我会马上好起来的!”少安努力笑道。
“那润叶她——”两位老人又颤颤巍巍地问道。
“她在信里劝我好好地活人哩!”少安语气坚定地说道。
“噢,那就对了,那就对了,是要好好地活人哩。”玉厚一边对着老婆子念叨着,一边流下了两行同样滚烫的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