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看,我杀了曹利用,灭了杜家,可有错漏?”
纪纾思索着回道:“一方面,当着韩铮的面杀了曹利用,韩铮必然疯狂,他一定不疑有他,只会把这笔帐算在刘家身上,展开发疯地报复。而韩铮出了事,便会将陛下与太后的对峙推向更激烈的境地,我们的计划也可以加快脚步。”
他斟酌着:“除此之外,另一方面,这样的灭口,便是因为施文。”
纪延修慢慢饮下茶汤,放下茶盏,整理着思路回忆道:“当初,罗崇晋与刘悯里应外合,当堂杖毙曹汭,施文并不知情,他认为此案证据不清、量刑过重,不甘心被冠上与罗崇晋狼狈为奸的恶名,执意要重新查证。
“刘悯暗中阻止,将他贬黜。他逝去之后,他的女儿离开杭州。因为知道了他的遗作留有翻案的线索,我们一路追踪,没想到,他的女儿竟跑到曹氏墓前替他忏悔。
“本来,我们可以悄无声息地毁痕灭迹,但是,却被守墓的曹家人干扰。之后,施氏女更是没了踪影。”
“现在看来,当时是守曹墓的杜家人救下了她;但为她安排后路的,却是曹利用。”
“嗯,没错。虽然曹利用憎恨、鄙视施文,但是,他的忏悔却是曹利用想听的。而且,曹利用也一定向施氏女揭露了刘悯的真面目,痛责施文对刘悯的信任。不过,为了安全,曹利用不会向她表露真实身份。父亲,施氏女从未见过曹利用吧?”
“施文多年来四处游学,不涉足朝堂。几年前妻子去世后,为答谢刘悯的恩情才应他劝说而任职。因为他是外戚所举荐,所以,曹利用与他在私下素无往来。想必,施氏女这样的大家闺秀不可能有认识曹利用的机会。”
“那么,您认为,曹利用会对她如何安排?”
纪纾沉吟道:“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施氏女或者曹利用还没有发现施文遗作的深遂含义。”
“嗯。如果她和曹利用知道了其中的线索,曹利用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韩铮,告诉他翻案的方向,韩铮便会从暗查曹案入手,而不会破釜沉舟地挑衅刘悯了。”
“所以,我估计,施文的线索藏得过于隐晦,已如同废纸一张。”纪纾思忖道,“而对于施氏女,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子,曹利用只会让她隐身遁世,远离这波谲云诡的朝局。”
纪纾看向纪延修:“你的灭口之举,至关重要。”
纪延修点点头,慎重地言道:“嗯。之前,我们便在是否灭口上权衡过。如果我们将曹家守墓人灭了口,这样的案子一定惊动朝庭,而刘悯从未下令如此,他便会猜疑是我们妄自动手,不免会怀疑起我们的用意。
“而如果不灭口,案件线索被曹利用的儿子、义子获得,便有可能发现我们的秘密。但是,毕竟这线索不一定发挥作用。
“所以,当时,我们便决定用这‘不一定’搏这‘一定’,只对杜家进行监视、探查,决不惊动他们,以免提醒他们施文遗物非比寻常。”
“嗯。当初不能灭口,”纪纾赞许地看向纪延修,缓缓言道,“曹利用活着,情形便完全不同了。你的临场抉择即迅速又准确。”
“我当时是在想,施氏女不知所踪,知情人被灭口,韩铮便不可能知道施文曾经翻过案,并且有线索可查。而且,曹利用一死,韩铮只会全心对付刘悯这个死对头,根本不会再想去查清曹案的具体细节。
“至于善后,如果杜家没有藏着曹利用,我们不敢出手。但是,正因为它藏了曹利用,所以,这次变成韩铮绝不敢将杜家庄之事暴露。否则,事情惊动朝野,太后追问,暗杀的人自然会将曹利用逃生一事作为理由上报,到时,救曹利用的人便会被一查到底。
“所以,杜家人全死了,现在变成了韩铮的难题,与我们毫无干系。”纪延修看着父亲轻松地言道。
“没错。”
“父亲,我们一直担心施文的调查会泄露我们的秘密,如此看来,无人提起、线索失效,我们终于可以安心。”
“嗯,的确如此,等有机会,再不留痕迹地清理掉施文的遗物——这不是急事。你留下的两个人在做什么?”
“是这样,韩铮也做了准备,他不可能带着人马进入杜家,便将这些人安排在周围候命,以备不时之需。所以,一定还留有一个杜家人为他们引路。此人也知道施氏女之事。我让他们不要留下这个隐患。”
“嗯,延修,你果然缜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