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安国少季声音的逐渐昂,刘彻的心情却是被这一字一句拖入了深渊。
安国少季第一次将儒生招抚的真相撕开来给刘彻看。
刘彻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知道儒生招抚不太现实,即使拿来了五十张降表,也觉得招抚这事的效果,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刘彻万万没想到,这五十张降表,竟然耗费了万万钱。
万万钱,就换来了五十个戎人小部落的效忠?
而且这帮儒生竟然为了拿钱给戎人,仍由陇西旱灾蔓延。
刘彻一时间感觉气血翻涌。
尤其是安国少季的质问。
给这么多钱的物资给戎人,是嫌弃他们下次入侵不够猛烈吗?
刘彻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一股被欺骗的感觉,内心泛起。
万万钱啊!
这些儒生怎么敢用这么多钱,去换几张降表的!
他们怎么敢放任灾民等死的!
侍奉在刘彻身旁的大行令光,见天子面色潮红,知道这是天子发怒了。
震惊于儒生大胆的同时,却是挺身而出,为天子辩解。“招抚之事,亦是国朝首举。有所靡费,也是正常。这钱也不算白费,起码让我们知道了,招抚之计,行不通。”
大行令光看着安国少季激愤的神情,心下暗叹。到底是年轻,犯言直谏也不算什么,但你不知道天子不能有错吗?
何必非要让天子背上这锅。
安国少季见大行令跳出来,维护天子,不觉得有意外。
目标分明的安国少季,直接无视了大行令,对着刘彻开口道。
“孝文帝从代来,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狗马服御无所增益,有不便,辄弛以利民。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民十家之产,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
“今儒生为五十降表,耗费万万钱。陇西之民,饿死无算。”
“陛下”
“值否?”
安国少季今天集火的对象就是刘彻。
大行令的帮助刘彻甩锅,那自己就把汉文帝搬出来。
汉文帝当年欲筑露台,却因要耗费百金,而舍不得。你刘彻当真比你爷脸还大吗?
百金,不过一百万钱,和儒生招抚的万万钱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果然,文帝筑露台之事一出,大行令光也一时语塞。
韩安国和李当户更是冷汗直流。
韩安国一路走来,对安国少季耳提面命,就是为了招抚这事,在觐见时被揭破时,把皇帝摘出去,大家面子上好看点。
然而,安国少季一句“陛下,值否”
却是将矛头直接指向了天子。
刘彻此时神情如常,但颤抖的嘴唇显示出了刘彻内心的惊涛骇浪。
大行令光的借口,让他从被儒生欺瞒的愤怒中缓过来了一些。
结果又被安国少季搬出汉文帝来,怼在了脸上。
刘彻当然知道不值。
但作为天子,不能有错。
不值两個字却是不能由他自己说出来的。
“今时不同往日,我朝休养生息六十余载,太仓有不食之粟,都内有朽贯之钱。陛下欲借儒门,革新新政,立明堂,变法度,哪一件不是功在千秋之事,哪一件不是万万钱能够完成的?”
“就算儒生在陇西犯下了些许过错,陛下如今得知,只要施以恩德,以太仓之富,霎时间便可平复陇西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