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少年根本不给自己留下任何推诿掩饰的空间。
帝王不可以有错。
有错的可以是儒生,可以是丞相,可以是任何人。
但不可以是皇帝。
但从第一句话开始,这个少年就认定了,朕就是这一切罪孽的推手。
如果是以前,不管是谁如此冒犯天颜,自己早就下令,拖下去治一个大不敬的罪过了。
此刻就连刘彻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力量,让自己一直保持冷静。
然而,刘彻一直没有撕破脸发怒,让安国少季却是有些郁闷。
老子巴拉巴拉说了这么多,就差指着你鼻子骂了。
你给个态度啊。
我这是僭越,是大不敬。
赶紧让廷尉将我拖下去治死罪啊。
可惜,刘彻能成为千古一帝,的确是有过人之处的。
起码这份心胸,远超绝大部分的帝王。
被安国少季如此指责,刘彻却是先从自己被骗的过程中,开始学习经验。根本没在乎安国少季的犯上之举。
就在安国少季考虑要不要再加把力度时。
廷尉瑕却是匆匆赶来。
拜见了刘彻和太皇太后,就躬身拿出了数份竹简。
“陛下,太皇太后,韩安国将军送来的三名儒生,已经审理清楚,他们对自己和太中大夫的罪行供认不讳。太中大夫一直与匈人有勾结,这次派他们前往匈奴休屠部,就是为了送去城防图,邀请匈奴覆灭大夏边军。等大夏边军覆灭后,他们就可以抹去边军的战功,同时让匈奴压着戎人,在河湟之地完成会盟,让戎人写下降表,立下扩地千里的不世之功。”
韩安国一早就将抓获的季子维三人,交给了廷尉瑕去审问,如今却是来的正好。
廷尉瑕的报告,最终粉碎了刘彻最后一丝侥幸。
邀请匈奴,覆灭边军。
这八个字像一柄巨锤,不断敲击刘彻的神志。
自己最信赖的儒家,自己最倚重的儒家,自己准备用来建立不世工业的的儒家。
竟然邀请匈人,覆灭边军。
刘彻惨然一笑。
自己是皇帝啊。
怎么能被这帮贼子骗的这么惨。
这一刻,刘彻自登基以来建立的雄心壮志连带着骨子里的自负,被击得粉碎。
“当真如此?王臧呢?是否牵扯其中。”
刘彻再次询问廷尉瑕。
此刻语气中,已经满是杀意。
廷尉瑕愣了一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失态的天子。
随后点了点头,“陛下要看的案子,臣自然是办成铁案才能送臣陛下。季子维三人是太中大夫的关门弟子,此事长安人尽皆知。且三人口供一致,几乎没有出入。臣身边,都是大汉顶尖的刑讯高手,不存在串供造假的可能。虽然没有王臧参与的直接证据,但招抚之事,本就是郎中令与御史大夫一同推动的,勾结匈人王臧自然是知道的。”
廷尉瑕的话,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尤其是王臧的背叛,更是让刘彻觉得天旋地转。
那可是九卿之一的郎中令啊,那可是从自己孩童时就陪伴教导自己的太子少傅。
十年师生情谊,对方居然勾结匈奴。
自己可是天子,安能被如此羞辱。
刘彻将天子冠冕脱下,放在身前的案几上,指着廷尉瑕,颤声道。
“去将夏宽抓来。”
“朕要将他斩首示众,五马分尸。”
廷尉瑕听令,本能的要去执行,只是愣了一下后,开口问道:
“陛下,是先斩首,还是先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