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老头那边准备的游船,似已等候多时了。
从金陵到神京,有水路,陆路可走。
但要说起方便来,自然是先从陆路乘马车到镇江,再由镇江乘船过江,一路到姑苏,再连接上运河。
走水路要绕行的远一些,但贵在安稳,不必受换乘之苦。
今夜孤轮悬照,映得河水流转之下,月影婆娑。
老奴貂珰已把行李物什搬到船上,又垂着手侍立一旁,只幂儿姑娘觉着自家公子今夜不能同行,心有忧虑。
她怀里抱着朴十年半年前使了许多银子买来的狮子猫,又为了行事方便,穿了圆领窄袖上下相连,腰间束带的袍服。
远远见了,倒像个行事干练,俊俏无双的男子。
还不待幂儿再要说些担忧的话,朴十年已重复道:“好幂儿,你和貂叔在镇江等我便是,明日一早,倒又能相见。
只是……“
虽然这个年代,并非男子才能穿袍服。
女子,特别是那些不得不抛头露面的作坊女工,富贵人家的女管事,以及宫中内廷的宫女,乐女,也多做此般打扮。
可对幂儿来讲,倒是头一次。
朴十年不由得多瞧了两眼。
幂儿虽不知朴十年谋划,但也不想因自己坏了自家公子事情,便也不再多言。
可那朴十年略有侵掠性的眼神,却也瞧在眼里,便微微一低头,回道:“公子,只……只是什么?“
朴十年本想夸赞幂儿俊巧,可瞧着幂儿样子,转而便又笑道:
“好幂儿,你原是本公子的贴身婢子,这会子做了厨娘不说,没料想,今儿又成了抱猫的童子,当真是我的不是了。“
幂儿何曾见过自家公子自贬,已从慌张中抬起头来,换做笑脸讲道:“公子,我……我登船便是,你又何必如此?
只明儿一早,幂儿再做回厨娘,做好了饭菜等你。“
他说着话的功夫,已转身上了船。
焦老头派来的艄公,果然是个话少,做事儿却雷厉的人,待幂儿姑娘站定,已张了风帆,摇了橹。
船儿在夜色中隐入河心,不一会,只剩下一片苍茫。
目送着船儿走远,朴十年这才叹了口气,一边望向自家别院前的灯火,河岸边忠顺王府派来的楼船。
一边望向不远处仍旧熙熙攘攘的佛寺。
在大夏国,如今官家治下,能够存留下来的佛寺,背景一般都不简单,要么是香火鼎盛,流传久远,要么本就和皇家有些渊源。
因为官家崇道,自称是“教主道君皇帝“。
头些年里,更是举国拆毁佛寺,让和尚们或是还俗,或是改信道教。
朴家别院不远的这处佛寺,因是香火不仅鼎盛,更是当年太上皇南巡之时,在此处拜过佛,烧过香,便有幸保留了下来。
虽如此,佛寺也早已不是什么清净地。
而是和神京里的大相国寺类似,不仅四周有着诸多店肆、驿馆、酒楼、车马行,更是每月初一、十五开市。
每逢着开市之时,佛寺里开放商贾,摊贩们在寺内摆摊,往往商贾云集,百姓络绎,犹如最繁华的街市。
今儿刚好逢着十五,又是开市之期。
在熙攘的人流中间,朴十年也不虞被人瞧破身藏,已站在一处车马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