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其铲除倒是可行,只是铲除之后做何用呢?”姚兴是明知故问,元同就是因此而获罪,他不过是想听听罗什的看法。
“臣以为,这府邸确实可用于造屋,足以建一个大闾里。
臣听说这长安城中有数千流民,他们居无定所,靠乞食为生。如果此处建个闾里,让流民们住到里面,这可是天大的皇恩啊!
他们居有定所,再讨个谋生的活计,也就变为皇城的子民了。沐皇恩兴建的闾里,可取名恩泽闾。这是他们的福德,必定会感恩天家,这不也是陛下的福报吗?
如果陛下不同意建闾里,那么请陛下将此地赐予臣。臣可在此建一个译经场,我余生之年将全心投入去译经。”
“什么?国师要译经?”
“正是!陛下知道,佛经有经律论三藏,又有大小乘之分,其成册繁多,又全部是天竺文。此前有人将其译为汉文,但内容晦涩难懂,有碍于信众参习佛法。
臣通晓天竺文,入中原已近二十载,也算通晓汉文和中原文化。如今逢我大秦盛世,百姓沐皇恩,臣也沾染着盛世雨露,真是福德有实啊!
臣想将佛经译成易懂、易读的汉文,百姓们能有机会参习佛法,也是他们的福德,他们怎能不感念皇恩呢?
臣还担心自己灭度后,通晓天竺文且笃信佛法之人会越来越少,届时佛法可能会失传于中原,这是臣的罪过。
所以,臣恳请陛下助臣了却此愿。”
“国师所言极是。”及昂终于又逮到发言机会了,这是他夺回皇帝宠信的良机,怎可错过。
“这佛经确实晦涩难懂,臣自恃饱读诗书,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何况那些庶族百姓呢?哎!我本有心向佛法,怎料佛法文字缚。
即便看不懂佛经,百姓们仍如此虔诚信佛,可见佛法已深入人心。国师来到长安后,城中陆续建起数十座寺庙,虽僧人众多,但平日里拜庙的信众却不多,它们已成为施斋之地。
不过,只要国师到哪里讲经,哪里便人满为患,或许他们只能听懂国师的经。
臣还发现,大师来国后,长安城中的百姓变得安详了,争吵、斗殴、偷窃,也都少了许多。这自然是陛下天恩所致,不过也有佛法的功绩。
若我大秦子民都能如长安百姓一样,各地官吏也不会把民之难治挂于嘴边。
可是,我大秦只有一个鸠摩罗什,国师即便有三头六臂,也难以亲临全国讲经。如果国师专注译经,将简单易懂的佛经传到全国,届时必将蔚然一新。”
“嗯!及卿甚解朕意。”
及昂继续:“国师精通经律论三藏,陛下可赐名‘三藏法师’予国师,凡国师所译之经文皆注明‘大秦三藏法师译’。假如这些佛经传入其他诸国,我大秦的国威将随‘大秦三藏法师’传遍天下。”
“朕就将这‘大秦三藏法师’之名赐予国师,朕还要为国师兴建译经场。译经需要宁静之地,姚冲那个府邸不可用,龙首山倒是一块宝地。”
看起来,姚兴的心结已经打开,不自觉将姚冲的名字说了出来。此前几年,这个名字一直埋于他心中,满朝也无人敢提及。
罗什说道:“陛下,大兴土木兴建译经场,耗资颇甚,劳民伤财,有悖佛理,臣心不忍。
陛下可赐臣一座废弃宅院即可,省下来的财资可用于造屋,以安抚城中的流民。陛下的福德定不可思量。”
“国师有此慈悲之心,朕心甚慰。国师所提之恩泽闾,朕允准建造,就交由及卿负责吧!”
及昂闻听欣喜,圣心回归竟如此之快,随即起身叩首道:“臣领命,定不辱陛下的信任,建好这恩泽闾,让皇恩永世浩荡于我大秦。”
“好,好!如此甚好!”姚兴有些兴奋,却还在思量把罗什安置于何处。
那上百个行宫、别苑在姚兴的脑海中一一掠过,其中大部分,他早已记不得;而自己心仪的、爱妃心仪的、皇子心仪的,他又不能给罗什;那些耗巨资营造的,他又不舍得;那些用于金屋藏娇的,他只能继续藏着。
最后,姚兴终于找到一处,位于终南山北麓的逍遥园,他曾经的乐土,如今却成为他的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