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昭的“洛阳李氏”不同,大将军李景的李可是正经八百的“天水李氏”。
根正苗红的关陇贵族,与唐国公李渊都是族亲。若论辈分的话,李渊或许还得叫李景一声“族叔”。
李昭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天亮时他会直接以冯孝慈故旧之子的身份前往军营拜会李景。
而在此期间,阿布古达需要尽快赶回蓟县,让李家人去冯孝慈府上坐实李昭与他乃是故旧之事。
当然,拜访冯孝慈的过程中很自然的需要引用事实——“李昭乃是李景此时的座上宾”。
这样一来借着两头的信息差,李昭便算与李景建立起了关系。
之后,再用攻打武历逻城的计划与情报打底便可坐实与李景的交情,为今后结识李渊乃至李世民打下基础。
阿布古达听不大懂汉人间的互相结交的弯弯绕,但是他愿意继续帮李昭做事。于是,李昭为他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中,一则是我刚刚说与你听的计划,你将之交给我家人就行。二则是要给你的报酬,放心,该补齐的汉货决不会少,比那些皮货贵重,而你怀里那些银子也不必还了,那算是此行给你的报酬。”
李昭将信封交到阿布古达手上,极为慷慨的给了阿布古达报酬。
凭他现在攒下的信誉,赵芸茹等人不会有所克扣,虽然她们并不知道李昭给这契丹人这么多钱是为了什么。
阿布古达将信封揣到怀里,深沉的眼眸直视着李昭道:“说实话,与你一起做事还是蛮有趣的,除了需要忍受你时不时的发疯外……没有其他可挑剔的地方。”
李昭讪笑着摸了摸鼻子。
阿布古达继续道:“那,这一回我便不会再等你了。结了钱、交了信,我还得赶快赶回草原去迎娶我心爱的姑娘。他日若是有机会的话……”
阿布古达想了想,到底没有把话说出去。
李昭却哈哈一笑道:“他日若是有机会,希望你带着你的娘子一起来找我听故事!哈哈哈……”
阿布古达点点头,临走时却又忍不住问道:“我还想再问你一个问题,即便……你讲的故事都是真的,可对现下的我们来说有何用处?现在又该如何做?”
李昭认真看了看阿布古达,微微点头道:“先活下来。”
“嗯?”
“乱世不远了我的朋友,先活下来。保住自己的性命。在天下秩序都将被推倒重构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抢下一点权力。
“凭借这些权力,我们才能去修订律法、改革政治、保护生民、促进贸易,让草原和中原的普通百姓都有活路。”李昭看着阿布古达的眼睛认真说道。
经过这几日与阿布古达的相处,他愈发觉得这个契丹汉子与众不同。思维敏锐、心思缜密更关键的是有强烈的好奇心和学习欲望。
这让李昭愿意随手埋下一颗种子,至于能不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那便不是他可以苛求的了。
阿布古达闻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而后对李昭笑笑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就此别过。期待日后再见之日。对了,这匹马你真的不要?”
李昭看着那匹马相处多日的瘦马咧了咧嘴,点头道:“不要,不然回了蓟县怕就该被官府征用了。你是契丹人,官府不便直接对你下手,但你也不能多耽搁,取了货物便尽快离开。山高路远,好生珍重。”
“珍重!”
阿布古达在马上一拱手,随即驾着双马快速离去。而李昭在目送阿布古达离开后,他深深吸了口气,大步走向稍远处的军营。
他此行必须要有所斩获,不然的话他很可能要步行回到蓟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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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垒内,晨间的准备刚刚完成。
李景端坐在主将案几后正听取粮秣官和辎重官的禀报,各部主将、副将也都汇聚于此。
他并非是什么智将,但胜在治军一丝不苟,因而这么多年下来才能凭着一腔骁勇屡立战功。
他认真听完后,道:“待将士们用完朝食后便拔营启程,记得掩埋粪坑。草料记得收回晾晒。今日行军依旧是四十里。
“另外告知北平那边,多储备些军鞋。等大军聚集拔营辽东时,多少军鞋都是肯定不够的,早做准备,有备无患。”辎重官领命而去。
营帐内,一个青年将领有些不满道:“将军,日行四十里,乌龟也似,何时能到蓟县?陛下龙舟已入河北,要某说这毕竟是境内,就该轻骑先行赶回,留一员将领带着步卒慢慢挪腾就是……”
这将领生的目光狡黠,偏相貌粗豪。年纪轻轻却一副络腮胡子,对李景说话时用词虽然客气,可听其语调却显然是不太服他。
且主将尚未问话,他作为下属却跳将出来质疑,自然也多有不妥。
一旁,另一个相貌清秀却体格魁梧的年轻小将不忿道:“罗艺,现下是某父在任将军而非是你!每日行军多少军中岂可有贰声!?”
“呵……”名唤罗艺的青年将领瞥了一眼说话的年轻人,没做搭理。
他反倒是冲着李景道:“大将军,你的‘犬子’又在狂吠了,你也不管管?这般没有教养,将来上了战阵吓尿裤子的时候,可没人给他换洗!”
“你!”年轻小将登时气极。
李景却摆了摆手,笑道:“世谟,休与他争辩。罗将军嘴尖牙利,将来攻打高丽可是有大用的。
“若是那城墙太难攻破,还得仰仗罗将军用嘴将城池啃开,你此时与罗将军言辞争锋若是损了罗将军牙口,岂不是耽搁了军国大事?”
“你!”
这一次轮到罗艺气极,可他面对的李景毕竟是一军主将,自己现下还受此人节制,饶是听了这等言辞他也不好当场发作。最后只是“哼”了一声了事。
而李世谟却显然没有就此了结的想法,他认认真真对罗艺行了一礼道:“罗将军宽宏大量,切勿与小子计较,等将来战场上罗将军当真啃透了高丽城墙,小子一定尿一个给将军助兴。”
“哈哈哈……”
顿时,营帐内的诸多军官同时爆笑起来,气得罗艺拂袖而去,李景只是抚须微笑看着,并未计较。
但在罗艺走后,李世谟却还是不忿道:“父亲,这罗艺任气纵暴屡次想要侮你,你怎还能容得下他?”
李景挥手让其他军官退去,起身走到李世谟身旁。此时在军中父子二人都穿着铁甲,走得近了甲叶碰撞发出一阵阵“哗啦”的响声。
李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这罗艺刚愎固执,若不容他便要与他结成死仇。他父罗荣毕竟还是左监门将军,没必要将两家关系做死。他是屡次三番想要侮我,可哪次不是自取其辱?
“这小子治军还是有一手的,唉……若是肯虚心纳谏,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可惜啊……当下,只要他肯听为父将令即可,随他去吧。”
李世谟依旧有些忿忿,道:“父亲对他未免过誉,便宜他了……”
正待离去,门外亲兵忽然入内通禀道:“将军,门外有一人自称是您旧部‘冯孝慈将军的故旧’,路过营外特来拜望,且有军机大事想要当面奏禀。”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