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哥儿,咱往哪儿走?”魏刀儿一边吩咐手下去芦苇荡里拖船,一边压低声音问道。
王须拔骂咧咧吐了口口水,道:“小兄弟们顶不了多一会儿,先往北边去,官军该是打南边来的。离他们远了再商议去哪儿,总之不去辽东!”
话音刚落,一声惨叫在极近的地方响了起来。紧接着又是两声惨叫几乎不分先后。
王须拔、魏刀儿扭头看时才发现,原本藏船的地方此时竟是埋伏了二十余个隋军!
哪儿来的隋军?怎会在此处埋伏?
原来,在猜测出贼徒们的藏身之处后,李景便即命亲兵前来侦查,果然很快就发现了隐藏在芦苇丛中的这个小岛。
李景和冯孝慈商议之后,还是决定故技重施,入夜后延小路抵近寨门,而后发动突袭。而李昭在观察过地形后提出了一种可能:贼徒们会隐藏船只,战事不妙时贼首可能会乘船逃跑。
故而,在冯孝慈带队夜袭时,李世谟和李昭则带着二十名亲兵绕着寨墙摸到了藏船所在,进而隐藏了起来。这才有了极近处的偷袭。
过来拖船的贼徒们没有防备,顷刻间死了三人,另外三人此时也左支右绌眼看就要不测。魏刀儿瞠目怒吼:“娘的,拼了!”
“拼个屁!”王须拔攥着他那奇形兵器反骂了一句,对魏刀儿道:“你带着其他弟兄们先走!游到北岸去,将来再汇合,某拖住这些狗官兵!”
魏刀儿一脸讶异,嘴唇蠕动了几下,可不等他说什么王须拔已吼了一声“滚!”
言罢,他已挺着三头槊杀向了官军。
他那长杆兵器头重脚轻,抡起来虎虎生风,两个亲兵架着矛杆试图挡上一挡,结果直接被砸的倒飞出去。王须拔救下了一个匪徒,一时间竟也骇得官军不敢上前。
“呵,想不到贼徒当中还有好手?”一个年轻的声音讥讽着,随即一杆长槊便与王须拔的兵器交碰。
李昭穿着一身铁甲,手中提着横刀,却继续充当着观察员的角色。他此时离得比较近,能看出李世谟在槊术上的造诣。
别看李世谟只十七岁,但一杆长槊在他手中却有出神入化般的效果,劈、盖、截、拦、撩、冲、云、带、挑、砸各种技法让李昭眼花缭乱,他相信若是与之放对的是自己,恐怕两招都撑不下去。若是双方都是骑马的话,怕是一个照面他就会被掀下马背。
不过李昭也发现,眼前这个贼首有点奇怪。
他在招式变化上远不如李世谟来的多样,可那柄兵器却邪门的很,双方同时直刺交错时,那“三头槊”的直角会将李世谟的长槊槊杆架住,只消他一扭手腕就能将李世谟的长槊别开,几次都是这般化解了李世谟的攻势,让李世谟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无奈感。
两人交战时,其他亲兵并没有像武打片一样站着当看客,或者一个个上前被人一一击破。
在王须拔露出后背时,往往三五个亲兵会同时刺出长矛,可王须拔往往会大幅度的拎着长槊回防,那硕大的“三头槊”势大力沉,亲兵们往往不敢硬接,他以一敌多竟是能暂时不落下风。
李昭暗中称奇,但他也并未只当看客。在李世谟的长槊再一次被王须拔别住时,他突然举着横刀冲入了两人身前两步。这么个刷好感度的好时机,他岂会放过?
这个距离上,横刀远比长兵器来的灵活。而王须拔架住了李世谟的长槊,也即他停住了自己的兵器,李昭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李昭的横刀术很有章法,此刻他先是一刺逼得王须拔后撤躲闪,一时间后者也就没有重心来抡起长槊。
而后,李昭又顺势扭腰,用肩膀向王须拔胸口撞去,后者匆忙转身也用肩膀来顶,这一下两人撞了个结实,各自退开几步。
但这并不意味着李昭和王须拔的单挑!李世谟聪明的很,虽未与李昭配合演练过,此时却心有灵犀般,继续推杆向前仍然用力别着王须拔的长槊,让他无法运转兵器。
而一众亲兵们也跟着同时抢攻!王须拔躲得极为狼狈,左肩被一杆长矛刺破了口子。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李昭的攻势却还没完,他眼见王须拔重心不稳,且长槊仍被架住,他在踉跄中将刀交到了左手,准备借助转身的机会以左手刀刺入王须拔的下腹!
李昭本是个右撇子,可偏偏在这一世的前身是个左撇子。故而,他左右手运刀都凌厉的很!
谁知,那王须拔眼见李昭交刀到了左手,他竟是毫不犹豫的弃了长槊!借助李世谟的力量,他用力一推,整个人反倒脱开了与李昭的距离。
而后他连滚带爬冲到了湖畔,二话不说就一个猛子扎了进去。亲兵们的撺刺刺伤了他的后背,但入肉不深,不算致命。
黑暗中,王须拔以潜泳的状态扎了进去,一时间黑漆漆的根本不见他的踪影。
此时,魏刀儿等贼徒们早已纷纷跳入了北方的湖泊之中,也已离河岸远了。
李世谟勃然大怒,他身为世家子弟自有其骄傲在。自己带着亲兵埋伏,只弄死了五个贼徒,贼首竟是以一人之力挡下了他和所有追兵?这个面子可是丢大了!
李世谟吼道:“船呢!拉过来,去追!”
亲兵们赶忙去拉船只,可李昭看的清楚,那王须拔的水性好的很,此时早已在黑暗中失去了踪迹。黑灯瞎火的,两条小渔船去哪儿追去?
他没理会李世谟的无能狂怒,自去将王须拔丢下的“三头槊”拾了起来,他看着这造型古怪的兵器一时间却满是好奇。
在离亲兵们稍远的地方,他试着抡了抡,发现这兵器并不算太难操纵。只是头重脚轻,需要更大的力道,但关键是其招式极简单下限很低,又有夺槊的技能上限也很高,似乎……很适合自己?
“这东西叫‘铩’,老古董了。这年头没几个人用这玩意。陛下的内军里或许有,但基本都是当礼器。”
一刻钟后,劳而无功的李世谟上岸看到了李昭手中的古怪玩意,再次从技术角度解答了李昭的疑惑。
李昭好奇问道:“这东西和槊有什么区别?”
“一眼便知,这东西头重脚轻,因为刃太长了。你看某的槊,槊刃虽长可是窄、锐,这铩的刃却完全是扁平的和一柄重剑一般,还有这两支镡,有点像是戟的小枝,可挥击,可用来格、架。
“另外,你再看看长度,某的槊有六尺长,还能运转如意。这铩就不行,最多不过五尺,因为它铩首太重,没办法做得更长。可这交战时讲的就是一寸长、一寸强。
“所以现在也就只能当个礼器摆件,没几个人用它做兵器。嘿,某今日也算是见了个新奇,这没有准备才让那贼首捡了个便宜!”说道这,李世谟咬牙切齿十分忿忿。
而另一侧寨子里的战事早已结束了,没了拖后腿的指挥官,这群运粮兵战力便得到了释放。
二百披甲且持着精锐武器的府兵,打不到三百完全无甲只有木棍的贼徒,战事只能用“一边倒”来描述。
事实上,当排镩手们掷出两轮投矛时,战事便基本没了悬念。因为那时起,便已有贼徒恢复了正常——转头想要逃窜,可惜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