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我们姐妹两个还在月都那会，还没有哪个月之民会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还望你多担待下。”

碰了一个软钉子，老罗脸上的笑容还是丝毫未改。

“我们在地面上，早就不讲什么等级了。人与人之间的礼貌还是要有，不过我们可不兴下跪磕头请安那一套了。”

“你们的军官呢？见到了军官，按照军法下级不是要向上级行礼的吗？”战俘们都热络地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吃饭，偶尔不同人堆之间还相互串个门，交换一下菜色。依姬完全分辨不出来谁是士兵，谁是军官。和月都那种凡事都要分个三六九等，等级森严的氛围完全不同。依姬明亮的紫色双目瞪的大大的，却愣是没法从老罗的笑脸上看出个所以然来。

“军官？依姬大人你是指那些吃人饭不干人事的喝兵血的玩意儿吗——地面妖怪早就把他们镇压了！只有把压迫我们士兵的反动军官全都打倒，我们才能真正站起来！”

三言两语，依姬就把诉苦运动的经过给听了个大概。一方面是老罗说到了兴头上，话匣子一敞开就根本收不住，再加上依姬有心套话，早年经过永琳特训的谈话技巧终究还是发挥了作用，旁敲侧击拐弯抹角，几乎没花什么心思就把老罗知道的东西扒了个底儿掉。

随着老罗的讲述，依姬的脸色先是先是苍白，继而变得通红，最后是越来越难看的铁青色。而她身后躲着的丰姬也渐渐松开了抓着帽沿的双手，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老罗。

“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月都军队……怎么会……怎么会有吃人心的千总官？

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面对丰姬震惊之余近乎哀求的目光，老罗坚定的摇了摇头，示意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千真万确的。

依姬的表情变得愈发凝重，身体也明显在微微颤抖，但是永琳多年的教导还是使得她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智，没有当场发作出来。对于月都光鲜外表之下隐藏的种种龌龊，她们在永琳还在月都教导她们时就有所了解。但彼时的她们仍心存幻想，用类似“必要之恶”的说法来欺骗自己不去深究这些事情。直到被官僚集团们蒙蔽着上了前线送死，如今又从一个亲历者的口中直面这最为丑陋的黑暗，对刚从象牙塔尖跌落人间的绵月姐妹来说，受到的冲击之大，可想而知。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身后的丰姬早已经哭了个满脸花，不过这也怨不得她，虽然实际年龄比较大，但是论起心理年龄，她们还是花季少女而已，要她们一下子全部接受，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我们很抱歉，抱歉没能为你们做些什么。”稍微冷静之后，依姬对着面前的前月都大兵深施一礼。“起初我还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们会这么快就彻底抛弃了月之民的体面，甘心委身污秽，归心于地面妖怪。”

“现在我明白了。”

“换了谁来，结果都是一样的。哪怕是我站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会做出和你们一模一样的选择。”

————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绵月姐妹相视良久，二人却都不说出一句话。

“妹妹...你说哪个月都，才是真实的月都？”终于，绵月丰姬打破了沉默，她的思绪在回忆中游荡，时而回想起和妹妹一起逃出去玩的日子，时而又飘到了领航星号的战斗中，过去与现实的巨大割裂，使得她久久不能平静。

“大概是这个？...”姐妹的朝夕相处，早已使她们能大致猜到对方的思绪，绵月依姬回答道。“但是他们怎么能！”姐姐的问话也解开了依姬情感的阀门，她只来得及说出上半句，下半句话被淹没在悲愤的哽咽中。

丰姬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沉默地抱紧自己的妹妹。依姬并不抗拒，只是静静地待在姐姐怀中继续哭着。丰姬知道，妹妹总是把自己绷得太紧了，虽然她没有当场发作，但是心中肯定比自己还难受。她眼下能做的，就是抱好她，等待着她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依姬哭声终于渐渐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平稳的呼吸声。望着怀中熟睡的妹妹，依姬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她轻柔地将妹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像这样的时光，依姬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体验过了。

背靠着妹妹沉稳的呼吸声，已经冷静下来的丰姬开始了自己的思考。月都、月之民、兔子、亲王与官僚们，火树银花的街道、贫穷衰败的村落。这些东西矛盾又和谐的共存在月球上。按照月球的生产力，早就应该能满足所有人的日常所需了。即使是被人为分成了三六九等，但是至少不应该变成那种骇人听闻的事情。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在思索了几个小时之后，丰姬终于隐隐约约有了自己的答案，但是这个答案还是过于颠覆她的认知。她感觉还需要和妹妹已经永琳老师再讨论一下。但至少，她现在能够确实地接受这个事实了，对于月都的公主来说，这算是不小的进步。

接下来的几天当中，绵月姐妹把自己关在了永远亭的房间里，谁也不见。无论是辉夜喊她们出来一起打游戏，还是永琳想进去检查检查身体，就算是两只铃仙兔子叫门送饭，她们也没有把门打开。几天当中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更加不会有人知道，绵月姐妹在离开房间之后，和永琳聊了些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当她们再一次进入玄武之泽战俘营时，她们脸上的阴霾已经一扫而光。

然后，她们就目睹了战俘们列队训话，准备劳动的热火朝天场面。

“战俘们，今后的军事训练要加倍！”

“啊——”

“但是劳动改造可以免了！”

“耶——！”

“但是你们还得进山砍木头！”

“啊——”

“用来搭篮球架！”

“耶——！”

“要下河挖河沙！”

“啊——”

“用来铺跑道和足球场！”

“耶——！”

“晚上的自由活动时间改成体能训练！”

“啊——”

“因为玄武之泽战俘营要开奥运会了！”

“耶——！”

“拿不到好名次的要双手倒立绕着战俘营爬一圈！”

“啊——”

“拿到名次的可以加入我们月面远征军！不再是战俘了！”

“耶耶耶——！！”

“散了吧！今天让你们疯一天，明天咱们一起开始修运动场！”

“耶耶耶耶耶！！”

感谢群友提供的新内容重制，丰富了绵月姐妹的心路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