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埃尔瓦只是在开玩笑,赫拉夫恩和艾纳就是多兰在第一次在黑炉酒馆外碰到的一胖一瘦嘲笑他的两个男孩,之前在神嗣地他俩就经常欺负多兰,侠女埃尔瓦总是仗义出手帮助多兰。
站在讲经台上的阿隆主教全程目睹了两个孩子有说有笑的对谈,他的老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他越看越是觉得两人十分相配。
阿隆把女孩们带来教堂的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给这些体内也有少量神力的女孩们找到合适的伴侣,尽可能的增加将来参加圣山仪式的炉户血裔。
这是一个非常长远的计划,但他已经和因格尔弗决定好了。
“是早了一点,不过提前培养感情也不错。”阿隆在心里满意说道。
教堂内逐渐安静下来,闲杂人等已经离开了教堂。
阿隆收回汇聚于两个孩子身上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下午的信徒分享会。
…………
埃尔瓦擦去了眼含的热泪,她完全没想到这些身体残缺的虔诚信徒们经历过如此的苦难。
其余的修女们也暗自擦着眼泪,她们都是第一次参加信徒分享会。
沉重的情绪在心间弥漫,经过这次分享会后,所有修女们都深刻理解了阿隆大祭祀交给她们的使命。
她们目前能看到的遗民只是少数,肯定还有数不清的外城遗民等待着神的福音,将他们拯救于无尽的苦难中。
这次的分享会期间,这些身体残缺的遗民们也对教堂内新来的修女们心生好感,至少修女们比那些灰袍要善解人意,灰袍们只会冷眼旁观,但修女们流下的热泪证明她们没有那么冷血。
暮色深沉中,阿隆主教和修女们一道将这些虔诚的信徒们送別了教堂。
多兰望向埃尔瓦,他本想和自己儿时的玩伴再多聊聊,就对上了阿隆主教和煦的目光。
刚才分享会时,阿隆就注意到这个男孩有些心不在焉,他褐色的眼眸中是迷茫,是痛苦。
阿隆读懂了多兰的眼神,他缓步走向多兰,
“虔诚的孩子,你是否有困惑想向熔铸之神诉说,我愿意为你解惑。”阿隆和善地开口说道。
多兰震惊了片刻就低下了头颅,他是真的有很多问题找不到人诉说。
“和我来吧。”阿隆欣慰点点头,这孩子的确是个信仰着神的好苗子。
而后,阿隆带着多兰走向讲台左边的甬道,一推开铁门就能看到走廊边上的一间告解室。
多兰坐在其中一侧,阿隆坐在另一侧,两人之间用黑色的帘子隔绝,看不到彼此。
“你可以开始祈祷并倾诉了,你正处于熔铸之神宽容的注视下,你在这里所说的经历和想法都不会被定罪,你的忏悔将会得到救赎。”阿隆温和开口。
告解室同样是效仿南方信仰所建立的存在,考虑到现在外城内的少量信徒基本都是遗民,他们大多身体残缺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为了生活下去免不了会做些小偷小摸,阿隆经常会在告解之后主动提供一些帮助。
加深交流,互相了解并对一些小的罪责不做追究,能让熔铸之神的信仰者不会有太多的心里负担,一些平日里心底长期的积怨在阿隆的倾听和劝诫下得到有效的释放,不至于犯下更大的罪孽。
多兰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谎话,他之前学习到的和奥恩相关的奇怪知识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他开始思考该说些什么。
斟酌一阵后,多兰缓缓开始讲述自己这段时间的复杂经历。
他诉说着自己在威尔夫酒馆差点身死,活下来后被古德蒙德先生派去黑炉酒馆运送材料的事情,其中夹杂着对于熔铸之神是否存在的疑问。
阿隆默默听着偶尔点头,他知道古德蒙德私下里的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因格尔弗交给古德蒙德去做的,这条交易链条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但背后的目的远不止于此,更多细节掌握在因格尔弗手里,阿隆并不清楚。
多兰没有谈加雷斯相关的事情,这是他的隐私,他不习惯对除了维塞尔叔叔以外的人诉说。
他也没有说格奥尔告诉他无法参加圣山仪式的事情,因为他已经不想成为炉户祭祀的一员了,多兰已经从内心里耻于与他们为伍。
“血灵会吗?”阿隆默默点头没说出来。
炉户祭祀早就已经展开了对这些疯狗的围剿,多兰父子遇袭的第二晚,古德蒙德找人通灵了那个鸟人获取了一些血灵会的情报,这些内容被呈交给因格尔弗,阿隆并不清楚其中细节。
但阿隆很清楚,炉户已经加强了对黑市的监控,类似的事情以后会少很多。
多兰说到他看到稽税队收受贿赂相关的事情时,阿隆无声哀叹了一下。
权力和金钱交织在一起就会长出腐败的花朵,他无能为力。
而且这是因格尔弗管理的范围,阿隆不能插手。
多兰把自己的故事停在了和温相关的地方,他不知道这会给玛琳和她的母亲带去什么。
“我很高兴能遇到像你这样虔诚的信徒,实话实说,你的坦诚让我汗颜。”听完多兰故事的阿隆欣慰地开口。
这次告解让阿隆更加确定,即便身处困境,这对父子俩依旧没有忘记对神的信仰。
“我想告诉你的是,熔铸之神是真实存在的,祂始终注视着我们,注视着我们犯下的罪孽。”
“你的迷茫、你的不安、你的愤怒都会在神火的熔铸下炼成最坚定的虔诚金石。相信自己,我已经看到了你光明的未来。”阿隆感叹着祝福幕布背后的男孩。
两人沉默了片刻,各自消化着此次告解的内容。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阿隆再次开口。
“阿隆大祭司,怎样才算是虔诚的信徒?”多兰犹豫了几秒,他摩挲着左手的指环问道。
经历过外城的种种后,多兰从心底里觉得自己是个伪信徒,但其他炉户祭祀的所作所为比他更加过分。
“好好工作,爱你的家人就是最大的虔诚。”阿隆微笑着告诉了多兰这个答案。
多兰沉默了。
“温已经没有办法去爱她的家人了。”他在心里说着。
安静的告解室中,只有挂在墙上的壁钟发出嘀嗒的声响,多兰想起了那个无声的家庭,连哭也哭不出声的家庭。
“孩子,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有说出口。”阿隆读懂了多兰的沉默,知道他还有很多事情没说。
“放心,沉默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把你的困惑告诉神灵,祂会帮助你的。”阿隆循循善诱。
黑暗中,多兰的眼底闪过一瞬黑红,他一咬牙,把温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幕布的另一侧,阿隆的脸先是迷茫,接着又转为震惊,最后变成了彻底的震怒。
长着老人斑的大手直接掀开了幕布。
如同喷薄的岩浆深陷于老人的眼眶内,阿隆盯着多兰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托斯滕犯下了难以饶恕的罪行!”
…………
多兰把穿着便装的阿隆大祭司带到黑炉酒馆时,海达本能就觉得这个老人十分危险。
她的独眼在老人身上不停上下打量,她感觉这个老人十分眼熟。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铁与火教堂’的主教阿隆。”阿隆自然注意到了海达的目光开口自我介绍。
“我艹!”
海达在心里怒骂,多兰居然把这么一号人物带到了酒馆。
“我可以看看那件带血的衣服吗?”阿隆直奔主题。
他这一路上走来时心里还是有所怀疑的,但拿着这件血衣,物胜于言。
阿隆攥着手里带血的麻衣,手指关节都因为用力发白。
海达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她感觉到这个老人像是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
良久之后,阿隆松开手。
“能给我一张羊皮纸和笔吗?”阿隆用尽力气忍下心中的情绪才让自己尽量平和地说出口。